越野车开进贫民窟时，楚子涵身上的过敏症状已经消失，头也不昏了，但脸颊上两坨“高原红”还在，他从副驾上坐直身子问道：“秦处长，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啊？”

第一次飞越贫民窟上空被断眉地鼠王用大铁链袭击的事还历历在目，楚子涵可不愿意来到这种脏乱差的地方。√

秦厉云：“有人失踪了。”

前面路口堵满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下等人，好像在围观什么。越野车已无法前行，秦厉云和楚子涵只得下车去看个究竟。

围观者大约有好几百人，男女老少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同一方向——

断眉地鼠王正指挥着一群面目丑陋的恶人和精怪修建房舍，主楼已修建完毕，副楼的基本框架也初具规模。路边还竖了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爱心救助站”。“爱心”两个字的红色油漆滴滴哒哒地往下滴，看着有些瘆人。

主楼大厅里坐着许多老弱病残。

精怪们在地鼠王的吆喝声中忙碌地穿梭，有的往主楼大厅送水送食物，有的抬着木材、钢板往副楼工地跑……精怪们肩膀磨破了皮，脸上沾满了泥浆或锅灰，但每个家伙都顶着两团“高原红”忙得欢天喜地，好像为了心中伟大的理想而不知疲劳地忙绿着，大有“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味道。

“秦处长，您看……?”同样接到人口失踪报警赶过来调查的警局张局长，抬起肥胖的脑袋，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算不算强行控制他人人身自由？

你们特别处是怎么管理这些精怪的？

秦厉云和张局长走进主楼大厅视察情况，楚子涵和民政局的汪局长跟随其后。

汪局长偷偷摸出手帕擦掉额头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汗水，心里叫苦不迭：这特么比我们民政局修建的救助站还好啊！冰箱，空调，电视，按摩椅……一应俱全。大理石地板，不锈钢餐具，高档布艺沙发，水晶大吊灯，艺术铜雕……室内鲜花争艳，草木繁盛，还有人工喷泉和小瀑布，真是三步一景致，五步一奇观啊。

楚子涵也对精怪们修建的救助站啧啧称奇，他们一定是动用了自己多年的“积蓄”，倾其所有来帮助穷人了。

老弱病残开心地吃着精怪们送来的午餐，大厅里的电视传来甄市长慷慨激昂的演讲：“……我可以在这里负责地告诉大家，我们绝不会让其他星球入侵地球，绝不会让他们掠夺我们的资源，绝不会让他们污染我们的环境……”

没发现有任何暴力破坏，也没有人员受伤。秦厉云给市研究院的冉院长挂了个电话后，告诉张局长和汪局长，让大家静待研究院那边的分析报告。

到了下班时间，秦厉云和研究院冉院长有饭局，楚子涵心里却惦记着与细腰的约定，便匆匆别了秦处长往回赶。

不等楚子涵吆喝那句“细腰何在”，站在书橱背后阴影里的细腰，假咳了一声后，慢慢地踱了出来。

楚子涵用商量的语气问道：“细腰，要不你让我先进去看看三郎。我发誓每天都来陪你，一直到能打败你为止。”

楚子涵认为细腰之所以故意刁难，可能是因为他独自守护这密道太孤独了。楚子涵到现在都不知道细腰平时住哪，从哪里钻出来的，还有没有其他伙伴？

细腰没理会楚子涵善意的同情，他昂着脑袋闭着眼，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傲慢与不羁。

一坨铁而已，至于这样吗？！

对不放自己进浮屠山的细腰，楚子涵感到又气又好笑，便不再多说，直接挥剑劈了过去！

两个半斤对八两的家伙很快又对抗了上千招。这一回楚子涵特别留意了周围空间的变化，他很快发现周围空间不停地变化，根本不是因为他们身体位移产生的，而是因为细腰能带着他随意穿梭时空引起的！

这家伙又黑又矮，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难怪傲慢得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这是凶梨山土地庙附近，这是晚上练功的旭暮寒居附近，这里好像是什么洞穴，这里周围有万年老乌龟游来游去……

楚子涵因为分神辨认周边环境，被细腰铁拳“咚”的一声狠狠砸到背上，整个人往前猛冲了十来步，才止住脚步，随即“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

“你……”楚子涵快速地抹掉嘴唇上的血渍，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还真打啊！

“得罪！”细腰依旧昂着头，半闭着眼，但语气倒也十分诚恳。

楚子涵发起狠来，聚精会神地与细腰狠打狠斗，直到浑身大汗淋漓，细腰跳出打斗圈喊“停”为止。

一人一铁日日这般训练过了半月有余，楚子涵虽然进步不少，但始终无法击败细腰，以满足自己进入浮屠山去探望三郎的愿望。

楚子涵心里渐生烦躁。

M市研究院的分析报告已公之于众了。

原来，大家脸上的“高原红”是因为中了一种叫“乌托邦”的病毒。

冉院长决定把这种新型病毒取名为“乌托邦”，是因为凡是中了这种病毒的人或生命体，会变得真诚善良，向往美好，厌恶罪恶。

天性善良者不存在中此病毒，倒是那些干尽坏事的恶魔为此性情大变，反倒让善良老实的市民们诚惶诚恐，所以特别处和警局的报警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冉院长团队还发现，这种病毒早已分裂出一种新的变异病毒，他们称之为“真心菌”。

这种新型变异病毒能让那些暗恋的家伙“原形毕露”，让他们敢于对自己喜欢的人表明心迹。

当然，因为“真心菌”这种新型变异病毒涉及到市民个人感情隐私，所以这项新发现只有研究院和特别处知道。严格地讲，特别处这边只有秦厉云和楚子涵两位高管知道。

但楚子涵发现，随着自己与秦厉云和细腰修炼功力渐长后，脸上的红晕也逐渐变淡了。

但莫秘书和吴小米脸上的红晕却依旧如故。

吴小米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盘旋在楚子涵周围，嘘寒问暖，楚子涵会很礼貌地打发她离开。

而莫婉清那边就比较棘手了。

楚子涵拿着公文资料去找秦厉云签字，走到处长办公室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莫秘书的声音：“秦处长，这是我用独家秘方熬制的滋补汤，您尝尝。”

独家秘方？

透过虚掩的门缝，楚子涵看见莫秘书穿着深V蕾丝花边紧身T恤，弯腰把一碗汤放到秦厉云办公桌上。

莫秘书胸前波涛汹涌，雪白一片。

啧啧啧，果然是独家秘方。

“哦，以后不要这么麻烦了，”秦厉云头也没抬地说道，“我在楚顾问家吃饭，他做的饭菜很可口，熬的汤也很好。”

呵呵，饭菜可口，汤也很好。

平时见面总是摆出一副严肃脸，生怕掉了领导或者老师的威严，没想到背地里还会夸人……楚子涵俊脸儿一红，正想推门进去，却见秦厉云合上文件夹，起身准备出门了。

莫秘书立即从后面壁橱里拿出外套，伺候秦处长穿上后，趁机挽着他的胳膊，挺胸抬头，好像准备走T台的国际超模。

楚子涵毫不犹豫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快步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拉开莫秘书后，把手里的资料递给秦处长：“这是老徐他们提交的这几天市区治安情况的工作汇报。”

“嗯，放桌上。”秦厉云用下巴示意后又看向楚子涵，“你跟我出去一趟。”

“好。”

两个大长腿领导并肩走了，留下莫秘书独自捧着自己的独家秘方滋补汤，尴尬又生气。

楚子涵暗暗得意，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他现在趁着脸上的“高原红”，做出了一些平时不敢做的出格动作，竟然有种乖学生考试作弊的感觉。

小小地叛逆一下，紧张又刺激。

秦厉云睨了一眼他脸上变淡的红晕，嘴角微勾。

因为“乌托邦”病毒，M市的治安好得让人难以置信，特别处这段时间根本没什么事可做。今天秦厉云打算带楚子涵去巡视辖区。

几个月相处下来，秦厉云并未在楚子涵身上发现任何被楚瑾霆控制的蛛丝马迹。

看来，楚顾问虽然单纯，但并不笨，也有明确的是非观念。

既不召唤孰湖，也不打算御剑飞行，秦厉云拉着楚子涵的胳膊，带着他跳上云头，腾云驾雾地升入空霄。

耳边劲风呼啸，脚下群山起伏，城市高楼鳞次栉比，交通线纵横交错。郊区村寨的大片水田，在阳光下亮晃晃的，像女孩儿的梳妆台。有些地方树木苍翠，有些地方却又荒芜贫瘠……

“每天都要巡视一遍这些地方。”秦厉云指点着脚下的山水解释道，“我们驻扎在M市，但管理的范围却包括周边50多个省市。”

楚子涵点头。有些同事常年在外地办公，他只能通过办公系统了解他们，至今都未能见上一面。

秦厉云带着楚子涵缓缓降落在一座山峰的峰顶。

这里有点像他们晚上修炼的旭暮寒居。周围白云缥缈，云雾中露出几片群山的峰顶和苍翠的森林，好像漂浮在茫茫云海的绿舟。

楚子涵打量着落脚点：几棵蓝花楹反季节地开着紫色的花，一只仙鹤，一套石头桌凳，桌上摆放了一套茶具和古琴。

“我在这里守护几千年了。”秦厉云说完坐到石凳上，轻轻抚琴。

古朴苍劲的琴声缓缓从他的指尖流出，仙鹤拍打着翅膀，引颈长鸣。

很快，四面八方飞来一群叫不出名儿的彩色小鸟，随着琴声上下翻飞，翩翩起舞。

风吹树动，蓝花楹的花瓣纷纷坠落。

茶具也袅袅地冒着热烟。

楚子涵突然红了眼眶。

他知道秦厉云讲的几千年，指的是地球时间，而土地爷爷说的活了几万年，也指的是地球时间。如果用地球时间来算的话，他楚子涵也有好几千岁了。

这么多日日夜夜的巡视守护，不是静看日月星辰花开花落那么浪漫，而是无尽的孤独和难以排遣寂寞，更是深沉博大的责任和爱。

已经跟随红头发老师修炼好几个月了，楚子涵发现自己并未出现走火入魔的癫狂状态。相反，他的功力的的确确突飞猛进了很多。

楚子涵不再怀疑秦厉云会谋害他了。

他坐在老师身边，头轻轻地靠在老师肩膀上，真诚地说道：“以后就让子涵来陪您。”

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厉云轻笑。

他停止抚琴，倒了杯茶水递给楚顾问：“喝吧，这可不是普通茶水。”

“嗯，像《西游记》里面王母娘娘的蟠桃，镇元大仙的人参果，南极仙翁的蜜枣。”

玩笑归玩笑，楚子涵还是就着老师的手，乖乖地喝完了茶水。

一股股暖流瞬间充盈到身体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和惬意。

师徒二人静静地靠在一起。

“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要撵走萧远吗？”

正闭眼做深呼吸的楚子涵，闻言像被火烧着了小尾巴似的弹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重复了一遍：“您……您……把三郎撵走了？！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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