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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头衔都是人做出来的,可是但凡担任村长的人,在他们的言行里似乎都有些共性。
这位瘦小的基萨斯村村长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会来到这里一定是神明的引领吧。而且还承蒙您如此隆重的欢迎。虽然我只是为鄙陋的行商人,但我愿尽我所能为贵村尽一份绵力。”
“那请您多多关照了。”
罗伦斯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的笑容并不止是应酬。
他所言非虚,来到这里是神明的指引所致,他正是这么想的。
“那么,感谢神明让我们相遇……”
伴着村长的祝辞,罗伦斯和赫萝捧起木制酒杯和村长碰杯。
“……啊呀,这啤酒可真好喝呢。”
“实在是难以启齿。如果要对神致感谢致情的话,本来应该用葡萄酒才对。可是这儿葡萄树实在是种不下去…”
“如果说葡萄酒是神酿之物的话,啤酒就是人力的结晶。贵村一定掌握着相当高明的酿酒良方吧。”
村长谦逊的摇了摇头,但难掩脸上的喜色。
一旁的赫萝则是怔怔地盯着木头桌板。她不像是为二人的客套感到厌烦,也不像是为招待她的食物不满意的样子。
那她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敏锐的视线不时扫过罗伦斯身上。
“其实,我们酿酒是靠秘传的良方的。”
村长打开了话匣子,看来他为本村的酒被旅人称赞这件事颇为高兴。
想要博得老人的好感的话,就应该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问下去。
罗伦斯做出一份兴致盎然的样子刚想追问下去,这时外面突然骚乱了起来。
“良方是……咦。”
村长刚回过头——
“村长!又是德雷他们!”
一个手上沾满黝黑泥巴的男子慌张地冲了进来,指着门外嚷嚷着。
村长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接着向罗伦斯低下了头。
“实在是非常抱歉。”
“哪里,已经承蒙您的款待了。请您先处理村中事物吧。”
村长又是低头一礼,接着被那男子催促着走出门去。
看来本村的风俗是由村长依然来款待旅行者,村长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罗伦斯和赫萝两人。
外面还有人在,要是喊一声的话应该会有人回来招待,但赫萝却很受用现在的独处,开口说到:
“汝呀。”
“要我快点把事情说清楚?”
赫萝抓起一把豆子往嘴里塞,接着点了点头。
“这里是括荒者们的村子。”
罗伦斯刚说完,赫萝便鹦鹉学舌般地重复了一遍,
“括荒者?”
“原因或有不同,但人们会移居到未开化的土地上,并在那儿建起新的村子或是城镇。有时也会有——不过很少很少,像这样在这种大陆新岛似的地方的村子的”
赫萝喝着啤酒,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为啥要这么做呐?”
然后像小孩子一样向罗伦斯问到。
“我是说可能,进村的时候你看到山泉那边堆着好些大石头了吧?他们大概是要用那些石头在这儿修一所修道院。”
“修道院……?”
“没错。这里是坦诚的正教徒们为了供奉神而选的地方。与喧嚣的俗世相隔,人们顺从、纯洁而清贫地生活着。这就是为什么会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一个被严格的规则所支配的沉默的村庄。把赫萝放在这儿,真不知道她熬不熬得过一天。
不过制定这些规则的人并非身着长袍,手持圣典的坦诚羔羊。
这个村里的村人中,或许有人的亲属之中出过罪人,又或许有人个异教徒有过牵连。
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建一栋修道院,并不止有建筑上的意义,同时还要能保障在那儿的修道士们的生活,要能确保他们的饮食。
这实在是一项艰苦卓绝的工程,而他们从繁重的劳动中向修道士们偿清自己的罪过。
“唔……不过就算汝说的没错……”
听赫萝这么说,就知道她大概正琢磨着教会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
那她自己能得出答案的。
“就是说汝是想来赞扬了呗。”
她是故意用这种略有写挪揄的口气说话的吧。
“我只是想来为困扰的人们尽一些人事而已。”
“真会说呐。那汝是打算对这个村子关照一番,帮村子打开商机咯。”
罗伦斯之所以一只面带微笑,是因为这个村子还不曾被人所破坏,依然保持着自然的风情,也没被改造成诸如渔场之类的地方。
农具,工具,家畜,衣物,纺织业。村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已经成为历史了。
但凡有个村子,其势必有所供,亦有所求。
会有村人带着丰满的肉鸡和美味的啤酒沿着路边做买卖的村子,对行商人而言无疑就是座宝山。
从这儿买进鸡和酒,然后将生活必需品提供给他们。
如果能和一个村子建起商路的话,这是无论多美味的啤酒都换不回来的。
赫萝一脸呆然的表情,斜眼瞥了瞥意气风发的罗伦斯,又喝了一口啤酒。
接着只见她袍子下的尖耳朵一跳,冲着罗伦斯露出满意的一笑。
“呐。那汝就好好地助人为乐呗。”
“?”
还没来得及问赫萝想说什么,房门就被别人给急匆匆地推开了。
是那个刚过来把村长给喊走的男子。
看来他还有事要罗伦斯帮忙呢。
“真抱歉,旅行者。如果您看得懂文字的话,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呢?”
在这样一个商人都不会光临的偏僻小村,村人问自己能不能看懂文字。
而罗伦斯则是毫不为难地站起身来,对这个小村来说,他的光临实在是一个幸运。
“你省省吧!你想反悔此前的决定吗!我的田有六列文!”
“你那是耍诈!别人都说我是六列文地,你应该只有五列文才对。可为什么我的田地比你的要少!你还自说自话树什么篱笆!”
还没等那人解释情况,远处就传来了人与人之间争执的声音。罗伦斯立马就知道这场争执是为什么而起的了。
从列文这个单位来看,也基本能猜出争执的这两人的出身。
在一个名为雷瓦利亚的森与泉的国度里,以前有一位被称为贤主的国王——列文二世。
他在巡视本国的土地之时,将自己的双手往左右尽力延伸,以此为边长的正方形面积就成了列文这一计量单位。
可是,即便有了贤主所制定的贤明单位,依然无法彻底消弭围绕土地的争端。
在怒吼争执的那两人眼前,村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畏首畏尾。
如果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村庄那另当别论,在一个新兴的小村里是没有权威可言的。
要中止一场愈演愈烈的纷争,如果没有超越道理的权威的话将是一件难事。
“村长,我把他带来了。”
“哦、哦哦……”
正焦头烂额的村长看到罗伦斯的道理就仿佛看到根救命稻草一般松了一口气。
“这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是关于土地分配上的争端吧?”
身为一个游历于各个城镇的行商人,土地相关的问题总会牵扯上一些的。
而村长更是为罗伦斯的分析叹服不已,连连称是。
“其实这是一位贵族大人交托给我们来管理的村子,那时候起关于土地分配的争端就连绵不绝……平时只有静下心谈一谈总能解决问题,但他们似乎还有些以前留下的遗恨……”
刚才两人彼此虽然大声呼喝,但其中好歹还是有些条理的。而现在争论却已经逐级演变成为骂阵了。
村民们都避之不及,而赫萝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
“那么,在土地的权利书上应该有条文规定的吧?”
或许这就是那名村人问自己看不看得懂字的原因。
听到罗伦斯的提问,村长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
“就是这张纸,但在我们村里没有人看得懂上面记载的内容……”
一个全民目不识丁的村庄的价值就和一个未上锁的宝箱同等。
商人将契约化为文字。
那如果对方读不懂契约的话,商人又从何与他推心置腹?
“请让我看一下。”
这样的村庄为数不多,而能在这种村庄中淘上第一桶金的幸运商人更是少之又少。
罗伦斯一脸肃穆地翻开羊皮纸,而心中却激扬不已。
“……啊啊,这是……”
只不过当他打开羊皮纸的瞬间,才明白天上没有白送的午餐。他不由露出一丝自嘲笑容。
看到村长那期待的神色,那笑容立刻又成了苦笑。
没人看得懂是当然的了。
因为羊皮纸上,关于土地的分配是用神圣的教会文字记叙的。
“我们之中多少也有些看得懂文字的人,但这个却实在没有人能看明白……所以我们在想这会不会是什么异国的文字呢。”
“不,这是教会专用文字。我也只能看得懂一些常见的固定句式和数字……”
罗伦斯见过几次用教会文字记叙的土地权利书和特权证明书。
一旁的赫萝探头过来瞄了一眼,不过似乎她也看不懂。
于是她马上对这张羊皮纸失去了兴趣,转而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人掐架。
“原来是这样。这下总算明白打击为什么纠结了。”
罗伦斯又对上记的条款看了两遍,并得出了一个结论。
为了确认他的推测,他加了一个问题:
“那边争吵的二位,以前是否做过工匠?”
那边,赫萝正披着斗篷看着两人争执偷着乐,而村民们这时已经开始劝解起来。
村长刚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去介入,听到罗伦斯的提问,不由得吃了一惊。
“正、正是如此。可是为什么您会知道……”
“要论土地分配的话,每个人都是六列文。这一点不会有错。可是,看这里……”
罗伦斯说着,伸手指向文中一个单词。
村长眯起眼睛端详起来。但这本身就是个看不懂的单词,不管自己怎么仔细去看还是看不懂的。
“这里指的是羊圈。羊圈的面积则是一方六列文,另一方为五列文。”
村长翻来覆去地研究了羊皮纸的行文,过了一会儿似乎总算想通了。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在自己谢顶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低声地呢喃道“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他们不知道羊圈吗……”
对村民而言,土地的分配是很重要的一件功课。
在出发开辟新天地之前,肯定要把种种事项和条款念给看不懂文字的人听。
可要是那些人从没接触过土地这个领域的话,突然给他们丢出一串术语,又能期盼他们记住多少呢。
他们只记住了数字。
所以才会互不相让,争执不休。
“海伊?巴顿先生为修道院做过些捐赠的吧。能分到六列文羊圈的是巴顿先生。”
“巴顿先生就是左边那个人……真是的,没想到最后竟是为这个问题纠结……”
“因为就算跟他说羊圈,他也不清楚羊圈是什么呀。”
所谓羊圈就和字面一样,是将羊圈起来的用地。不过并非是要在这块地上饲养羊群,其主要目的是让村庄或者修道院方面全体共用的羊群赶到羊圈中,通过羊群的粪便来增加土地的肥力。
面积大就能圈更多羊,面积小就只能圈一点羊,这是常识。因此用面积而非羊数来做计量。而有时如果自己田地的面积过大的话,就只有一半的地方能让羊来施肥。
村长对罗伦斯恭敬地致谢之后,立即小跑着往争执的二人那边跑去。
他把羊皮纸打开,对已和其他村民缠在一起的那两人说明起来。
罗伦斯看着人群,露出微微的苦笑。很快,那两人就取得了妥协,有些生涩但却真诚地握了手。
“什么嘛,怎么那么简单就解决了呐。”
的确简单明快,让看好戏的赫萝直觉得意犹未尽。
“记忆很容易就会有偏差。但文字不会。”
这句话是罗伦斯的师傅教给他的一句心得。
这作为行商人比不上城市商人的一个理由被列举出来,因为行商人将买卖的金额存入记忆之中,而城市商人则将其记在账本上。在发生纠结的时候,最能一锤定音的始终是文字。
“每当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生意就没法做大了。所以契约书是很重要的。”
赫萝意兴索然地听罗伦斯陈述着自己的回忆,无不讽刺地插上一句说,
“汝就是想反悔买鸡了呗。”
“嗯,就是这回事。”
正当他应付赫萝的时候,村长转过身来对着这边慢慢地低下了头行了个礼。
罗伦斯轻轻地挥了挥手。
原来如此。助人为乐绝不是件亏本买卖——罗伦斯这么想到。
那天夜里,由于解决了村中的那桩悬案,村人爽快地宰了一只肉鸡做了烤全鸡料理来酬谢二人。
当然是免费提供,而啤酒也由他们开怀畅饮。
赫萝这下也心满意足了吧。
罗伦斯是这么想的。可宴会上赫萝只吃了一点点,就像个收敛贞淑的修女一般告辞了。
村里为罗伦斯二人专程准备了一间屋子,赫萝先行一步,请人带去那里休息去了。
或许是旅途困顿,没有胃口享用美味的肉和酒了。
罗伦斯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于是在足够的应酬之后他也告辞回到了宿舍。
在寒冬中旅行三天。这就是检验自己是不是适应旅程的分水岭,要是不注意调整的话,就连老练的旅行者也会把身体搞垮。更别说已经有过好几次先例的赫萝了。
就算她是寄宿于麦穗之中,人称丰收之神的贤狼,也禁不住疲劳的折磨。
罗伦斯打开那间宿屋的房门,屋里一片漆黑而安静。
点上兽脂的蜡烛,罗伦斯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里面摆着一张村人们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用座椅拼接而成的简易床。
一般说来只要在地上铺张茅草混上一宿就成了,就这个排场看来,村人们显然将他们视作宾客。
可是为什么只准备了一张床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村人们显然在不必要的地方也花上了心思。
也别管他们当时怎么想了。罗伦斯凑近裹在一条毛毯中缩成一团的赫萝问道:
“你没事吧?”
她睡着就行了。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看来真的是睡着了。
如果明天醒来身体还不太好的话,那就花些钱在这村里住上一阵吧。
罗伦斯这么盘算着,接着吹灭蜡烛,掀开长椅上盖着的麻布钻进了茅草被褥。
刚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把赫萝给弄醒,最后看来只是白担心了。
虽然只是茅草,但睡在上头总比睡马车的驾坐要好得多。
不过仰卧的罗伦斯只能看到天花板和屋梁。房里为了排出暖炉生的烟而开了一个通风口,从中还能隐隐约约地透进一些月光。
罗伦斯闭上眼睛,回忆着这个小村的风情。
村人总数在三十到四十人之间。由于附近就有森林和山泉,蜂蜜,树果,鱼类资源丰富,而且也很适合放牧。
土地上的碎石很多,但如果下些功夫整地的话,绝非一块贫瘠得难以开垦的地方。就算征地建一个修道院,这块土地也足够能供养百余人了。
当前还没有商人对这个村转青眼有加,也就是说现在本村的买卖可以由罗伦斯来一手操办。
在刚刚赴宴的时候,就谈到过铁制农具,牛马买卖的话题。
如果说贵族想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建修道院的话,他的动机可能是自己、又或者是自己亲近的人死期将近了。
因此计划总会相当仓促,还没备齐必要的生产资料就会开工。
而且,承包这项计划的人并不见得就一定住在这附近。
会把土地的权利分配记载在羊皮纸上,让它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随风飘散,由此可见这些人是长途跋涉而来的。
因此才会出现在这个荒僻得让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地方。造就的结果就是,土地的所有权在任何时代都会成为矛盾的引火线。
于是,生恐再次被卷入无休止的纷争的原住民们就极力避免着和移民们的接触。
这座村子就是一个典型。和附近的村镇、商人们几乎都没有往来。村长说,让那位青年带着鸡和啤酒在路边行商也是别无他法的苦肉下策。
对罗伦斯而言,那位青年是一艘渡船。而对村人们来说,罗伦斯则是神派来的使者。
在宴会上,罗伦斯决没有喝道醉酒失态的地步,但还是难掩脸上的喜色。这并不为怪,因为在他独自行商时心中憧憬了许久的情景现在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这个村子能给自己造就多少收益呢。
夜越来越深,思路却越来越清醒。
比起宴会上的啤酒,未来的预算让自己更为沉醉。
“真是个笨男人呐。”
感觉到赫萝动了动,接着就听到她这么叹息道。
“嗯?怎么,你醒了啊。”
“被汝的傻笑给弄醒的呗。”
听她这么一说,罗伦斯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咱从宴会上退席,汝也不关照关照咱,还自个儿在那边嘿嘿地傻笑……”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在现在这气氛中,哪怕彼此互相挖苦也不会生气。于是罗伦斯也推敲了一下用词说道,
“听你的声音还挺有精神的嘛。知道自己已经死睡多久了吗?”
裹在同一条毛毯里,罗伦斯能感觉得懂赫萝的尾巴在晃动。
能看穿人类谎言的赫萝凑近罗伦斯咧了咧嘴里的牙。
“蠢材。”
不管自己再怎么回应,她肯定会生气的吧。罗伦斯只得三缄其口。
赫萝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罗伦斯。
会用这么浅显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感情,可见她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吧。
“干吗那么急着要回来?啤酒和鸡不都很美味吗?”
尤其是这啤酒更是佳酿。一打听才知道是把特别的香草晒干,然后把它捣成粉末再添加到酒中所制的。
而鸡则是肥的流油,赫萝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
赫萝一时间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开口,声音如若游丝。
“汝觉得那啤酒很好喝是呗?”
“嗯?”
罗伦斯露出了疑问。不过这并非是因为赫萝的声音太小所致。
“咱实在是喝不下。咱真是不相信有人能把那种味道的东西给喝下去。”
众口难调。赫萝不喜欢那啤酒的芳香并不为怪。
可是罗伦斯却难以理解为什么赫萝会有些恼火——或者说是有些悲伤。
罗伦斯的视线飘忽着,对身边的赫萝柔声说道:
“那香草似乎是从他们的故乡带来的。很特别的香味是吧。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而不喜欢的人则正相反——”
“蠢材。”
毛毯下被赫萝踢了一脚。她又转回身来。
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但这有并非天窗中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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