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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狼与琥珀色的忧郁

作者:支仓冻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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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酒啊。

自称连湖水都可以饮干的贤狼,不过是喝下了第一杯这带着小麦香气与颜色的液体就到如此地步,实在是让人惊讶,而第二杯刚喝到一半,脸就已经红得像是火烧一般。

可是,明明酒是如此美味,心情却不如以往那样好。抽动了一下鼻子想闻闻是否是酒的问题,却闻不出什么。

终于视界开始摇晃,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连桌子上的菜都开始模糊起来。明明眼前是撒上了盐末肥得流油的牛肩肉,却再也没有丝毫的食欲。

不对,好像自己刚才也没有吃多少东西?

也许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终于自觉到这一事实,发现这样下去很不妙。

如果这是一般的吃饭也就算了,只要跟自己的旅伴诉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的话,定然会受到周到细致得让人不好意思的看护。

但是现在,这小小的圆桌旁坐着的可不只自己与自己的旅伴。

在经过了那场因为旅伴的愚蠢而被卷入的大骚动之后,为了庆祝诸事已经解决而开了庆功宴。

别人难得的好心情可不能因为自己而被破坏,就算庆功宴是多么喜庆欢乐,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之所以不想现在倒下去,却并不只是因为这个认真的理由。

不如说,眼下最大的理由是探求眼前坐着的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个有着柔顺金发穿着贫寒的牧羊女。在她眼前绝不能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羊会寻找岩盐呢。”

继续着刚才羊的话题,这回轮到自己的旅伴很感叹的样子。

相对于年纪只有十五岁上下的牧羊女,充当她谈话对象的旅伴则已有二十多岁。虽然贤狼对人类世界不是完全了解,但是看到他们在这张小桌子旁如此亲密地谈话,总觉得有点不

是滋味。

“因为这些孩子们很喜欢盐味……比如说,将盐涂在岩石上的话,它们就会一直舔呢。”

“咦,这是真的吗?我以前听说过一个秘密的传闻说在某个遥远的城市用羊来进行一种奇怪的拷问。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用羊?”

这个名为诺拉的牧羊女眼中满是好奇,她的瞳孔就如同老实听话让人想一口吞下的d\羊羔。

这个像是羊一般的牧羊女在说着话的时候将手伸向占了桌子极大空间的牛肉。刚才追加的菜都是牛啊猪啊鱼啊之类的肉,并没有羊肉。

是因为和牧羊人同桌吃饭所以才没有用羊肉做的菜吗,可也没人和自己商量一下。

当然,贤狼可不会任性地要求想要吃羊肉。

不,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罢了。

重要的是,自己的旅伴对自己身体不好的事完全没有察觉到,还为了牧羊女仔细地将牛肉用小刀切成一块一块,然后放到薄面包上。

尽管手依然不自觉地将酒灌进嘴里,但是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不到任何滋味,只是胸中的闷气越来越重。

而头脑之中,身为高傲之狼的另一个自己仿佛在嘲笑着。

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在自己身体不好顺带着心情也变差的时候,因为眼前有着这个令人憎恶的牧羊女,偏偏还是自己的行商旅伴喜欢的贫寒与顺从的类型。

喜欢这种柔弱的小丫头,所谓的雄性真是愚蠢至极。偏偏这句话却又不能说出口,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愚蠢罢了。

也就是只能采取防御战了。

不合自己性子的战斗有着额外的消耗。

“那个城市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了,那个城市

的拷问,是用羊来舔人的脚底。”

“咦,羊?”

本来以为这个柔弱的丫头会仔细地将肉用面包夹起然后再仔细地细细咀嚼,没想到她却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但是嘴巴太小,这么一大口咬上去却基本咬不下来,显得有点困惑。

嘴巴再长大一点,咬小口一点不就完了么。但是却不想说,只因为看着自己旅伴的脸依然那么和缓。伴随着怒火将这件事记在脑海中。

“人的形态的话,这样还比较好吧。”

“是啊,是在人的脚底板上涂上盐,然后让羊去舔,在一开始只是痒,让罪人们因为狂笑而痛

苦,但是在经过一段时间不停地舔之后,却变成了剧痛……”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对于这样夸张的叙述,依然感到很享受。

本来在不断的旅程中,像这样的事情已经都习惯了吧。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说过。

头痛显得越发厉害

j。

“的确,我在吃过干肉之后,羊们都跑来一直舔我的手让我很不方便。虽然他们都是些好孩子,但是却不知道适可而止,这点有点可怕。”

“这点让你的那位骑士去解决不就好了。”

狼耳抽动了一下,不过自己的这位同伴肯定没有注意到。

所谓的那个牧羊女的骑士,指的是那只让自己火大的牧羊犬。

“你说艾尼克吗?嗯……艾尼克有时候有时候

也太过努力,都不知道变通一下的。”

诺拉这么一说,脚边马上传来了抗议的叫声。

它正在脚边享受着从桌上掉下来的面包屑和碎肉。

偶尔还能感受到看向这边的视线。

只不过是一只狗而已,居然敢对高洁的狼如此警戒。

“这么说的话,还是你牧羊的技术高明啊。”

牧羊女的眼睛有点惊愕地瞪圆,随即脸变得有点红,应该不是因为酒喝多的缘故。

&039;斗蓬下的尾巴上毛根根竖立起来。

眼睛会变得如此模糊起来,一定是因为生气。

“话说回来,诺拉小姐,你以后也会把自己的

梦给人么?”梦。

被这个字刺激了一下,终于发现了自己从刚才到现在是多么不正常。

莫非,从刚才到现在这些令自己生气的对话全部都是梦吗?想到这一点慌忙否定掉。

身体真的越来越不舒服了。

但是,现在却不能屈服,只能坚持到回到房间里。

这里可是敌方的主场。

划定自己的警戒范围这种手段在敌方阵地只会起到反效果。

在这难得的庆功宴上说自己身体不好的话只会冷场,这样错就全在自己了。

但是对自己来说,警戒范围在那狭窄的房间里。

如果一开始就在那里说身体不舒服的话,狩猎可以说已经成功了。

如同狩猎一只没有发现隐藏在茂密灌木中的自

己的兔子一般。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在此显示自己的丑态。本想撑去伸手去取桌上的牛肉,但是光是要抬手就已经无比艰难,根本够不到盘子。

想必这是今天自己最大的失态。

“什么嘛,已经醉了吗?”

不用去看他的脸就能知道他在苦笑。

就算身体迟钝了,自豪的耳朵与尾巴也还健在。

就算眼睛不看也知道自己的同伴在吃些什么,用什么姿势什么表情看着自己。

因此,帮自己切好肉放到自己面前的同伴看着连道谢都做不到的自己的时候,表情似乎也纤毫必观。

自己在对方的眼中是什么样子,看到这一切的人会做何反应,那更是想也不用想。

但是,这种时候已经一切都无所谓了。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喂,你的脸色……”想躺下去。

“赫萝”

随着旅伴罗连斯的这声喊叫,记忆暂时断绝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那厚重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被子下。

已经几乎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在模糊的记忆之中,只记得自己是被人背来这里的。

既觉得自己有些不成样子,但是心里又有点感动。

但是马上又被自己以“也许只是做梦”给否定掉了。

因为以前也做过相似的梦。

万一把梦和现实给混淆了,向他道谢的时候还不知道会让他怎么笑话呢。

所谓的贤狼,被斥责的时候便生气,被称赞的时候便要笑,对手麻痹大意的日寸候便要趁机出手。“............’,

但是现在她只是在那重重的被子下蜷缩起来。

真是失态。

宴会因此被中止了吧。

对于一个知道庆功宴有多么重要的人来说,这个是最可耻的事情。

这样就无法维持身为贤狼的威严了。

即使不喜欢被人高高供奉,却也不愿意放弃威严。

特别是在那个老好人行商的面前。“唔……”但是转念一想。

像之前那种失态,和以往和那个白痂一起旅行的时候早就不知道暴露了多少次的丑态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是哪个,早就足以让贤狼之名_为此哭泣了。

因为不高兴而生气,因为感兴趣而欢笑。

明明认识了也不是很久,却总觉得已经经过了很长一段旅程。逐渐想起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心中总有那种做错了事一般的痛苦。

虽然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有一两次失败,但是回想起来并不能让自己的心有什么波动。在这旅程中,就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到底怎么搞的呢。”她自言自语。

是因为直到最近都是在麦田之中孤独一人的原因吗。每天都无事可做,昨天与今天毫无区别,明天与后天也没有不同。偶尔能让自己记起来时间有变化的,就是一年一次的收获祭

典,一年两次的播种祭典,许愿不再结霜的祈祷祭典,许愿下雨的祈祷祭典,许愿不再刮风的祈祷祭典等等的时候。

屈指算来,一年里能让自己感觉出时间变化的日子,最多也不过二十天而已。对当时的自己来说,计算日子用的并不是天这么精细的单位,而是以月,或者季度来算的,之后就只

有节日与有祭典和没有祭典的区别了。

而相比起来,在旅行中每天都有新鲜的,变化

的事物。

和一直盯着一棵树苗慢慢长成参天大树的生活比起来,和这个年轻商人所经历的日子如同长达几十年一般。

在~天之中,早上和夜晚也是完全不同的。早i-还大口少了一架,中午又好得可以在吃饭的时候为对方取下嘴边的面包屑,吃晚餐的时候还在互相抢食,到晚上又能平静地讨论未

来。

像这样充满变化与未知的每一天,在以前可曾有过吗。

应该是有的吧。

以前也有过几次和人一起旅行一起生活的经历。也曾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回忆。

但是,现在kebu是在麦田里独自一人打发着那奉u尾巴上的毛一般多的无聊日子,没有时间拿来回忆感伤了。

同伴昨天做了什么呢,今天早上又做了什么呢。还有现在他又在想着什么呢。要考虑这些问题的时间未免太少了。

也只有在和同伴相遇后,她才会悠闲地回忆起故乡的事。

习惯了足够将尾巴上的毛数了一遍又一遍的无聊日子,她可不想这样充满刺激的每一天带上什么悲伤的味道。

要说不快乐的话那是骗人的。

不如说,太过快乐了,快乐到有些不安。“......,&039;

身体蜷缩起来,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发出一声叹息。

本想着好不容易变成人形那么就像人那样睡,但是除了这个姿势之外似乎都睡不好。

只要趴着,然后身体蜷缩起来就好了。

同伴则是像是笨猫一样身体伸得笔直,仰面向天而睡的。最近自己也觉得,如果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能这样放松的话,要在这个人世上混迹也实在太累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既然如此短命,那么每天都奔忙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想让他们和树学一学。

不管昨天还是今天,去年还是后年,都几乎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

想着想着,却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什公。

“唔,牧羊女吗……”

终于想起事情的起因了。

在那个时候,自己是失态了。

但是在这里的话却没有人会来打扰。

那么等下就跟那个迟钝的家伙尽量地撒娇好了。

谁叫他在餐桌上光顾着和那个牧羊女在讲话,从来没正眼往这边看过一次呢。

明明是靠咱这贤狼他才能度过危机。却还不如那种身材贫乏而且还是金发的牧羊女?

想来想去,眼皮又越发沉重起来。这让她又感到不甘心。

那家伙现在到底跑哪里去了?

就在她对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呆在自己身旁的同伴于心里大发雷霆的时候,耳朵捕捉到了一丝脚步声。

“!”

身体爬了起来。

然而又马上因为觉得这简直和狗没什么两样而觉得羞耻,又再次趴了下去。

这种轻佻的行为,与自己这个拥有着极大威严心里还带着那么点开心。“............,’

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大概是为了要给自己的柔弱演出增加点效果吧。

但是,之后要想的事情大概会让人觉得惊奇。

因为转过身后看到了,同伴那本该充满担心的

脸,却因为生气而变得尖锐起来。“身体不好为什么不说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这样子的。

“......’&039;

因为太过惊讶而说不出话。

他居然会生气成这样,让她不由得又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昨天直到倒下去之

前都没有发现自己都没发现?”

第一次看到自己同伴认真地发怒的脸。

明明无论是活在世上的岁月,脑中的智慧,贫弱的身体,哪一样都远远比不上咱这贤狼,但是那表情却如此可怕。

说不出话来。

至今活过的岁月可以说是恒河沙数,但是被人发火的次数却一只手数得过来。

“可别告诉我你是贪那点酒和肉啊。”“什么!”

虽然同伴是为了她好而生气,但是她绝不会认厅i自己是为了庆功宴上的美食而隐藏自己身体不好的事。

尽管并非出于本意,但是好歹被人当神供了很久.她知道庆祝有多重要,绝对不能被扰乱,更不能被破坏。

哪可能是那么肤浅的理由……

“……抱歉,是我不好。刚才我失言了。”

同伴终于冷静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背过自去。

这时她才发现,她不自觉地露出了犬牙。“咱可不会为了这种事……”的狼一点都不适合。

正因为不合适,现在得对化为适合这种行为的入类感到谢天谢地。

但是,觉得羞耻的事情依然很羞耻。

如果是有意要让对方踏入自己的陷阱那还好说,在无意识下做出这种行为实在太可耻了。

门被敲了几下。

没有回答,把脸转向门的反方向。经过片刻的沉默,门终于打开了。“…...”

平时睡觉的时候总是把头包进被子里,既然头伸出被子了那差不多是醒了。

同伴似乎也是这么想的,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带上了门。

然而她依然没有看向他,而是一直看着旁边。

既然你那么喜欢柔弱的女孩子,看到趴在床上。韵自己一定也会嘘寒问暖的,有机会赢!

.同伴站在了床边。

狩猎开始!

她这想着,充满信心地转向同伴。显得那么柔弱.

不是没想到要说什么,是已经说不出来。

既是因为口渴,也因为同伴再次转过来的脸上的表情,足以让她停止。

“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我们还在旅行中的话

那该怎么办?”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同伴会那么的生

气。

他是个不断在旅行的行商。

在旅途之中身体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身边不一定有可以依靠的同伴存在。

不如说,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在荒野中受苦。

想起了旅途中那粗糙的食物与露宿的不适。

如果搞坏身体的话,毫不夸张地说,就意味着死亡了。

他和经常喊着孤独孤独但是已经习惯了与人一起生活的自己是不同的

“……对不起。”

她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地说道。这并不是演技。同伴是个老好人,他是正常地在关心自己。

相比之下她却只会考虑自己,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可耻。

她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同伴的脸。

“不……你没事就好。应该不是感冒什公的病

吧?”

这句话显得有点高兴,又有点悲伤。让她更有点胆怯。

胆怯的原因很简单。自己是狼,而他是人。在这些方面是无法理解的。

“应该……只是太累了而已。”

“果然是这样的吗。如果是生病的话我勉强还

是看得出来的。”

这句话一半是在说谎。

可是他既没有指出来也没有为此而生气。“但是,搞不好的话……”

“?”

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后,同伴用有点抱歉的口气回答道:

“你是不是吃了洋葱?”

她看到的并不是同伴生气的表情。●

反倒是一脸有趣。

“咱又不是狗。”

“嗯嗯,是贤狼嘛。”

发现同伴终于露出笑容的时候,她也想起自己韵好久没笑过了。

“不过呢,那些酒菜你没有浪费掉啊。”而他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可是商人啊,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疏

忽。剩下的东西我全打包回来了。”她的犬牙又再次露出来。

不过这次是因为她的嘴唇向上弯起的缘故。“不过话是这么说……”

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把手伸出来。这只手算不上粗糙,却也算不上纤细。和自己现在这双手不同,不如说和狼形的时候

比较接近,手上覆盖着厚厚的茧。

手指先轻柔地拨开刘海,然后碰到了额头。

在被他的手碰触到的时候,心跳一下子加速了。

这只手给自己的感觉,简章如同狼的鼻子一舞。

被狼的鼻子在脸上磨蹭,对她来说有些亲密过

头了。

当然,她不会把这感觉写在脸上,而同伴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似乎完全理所当然一般地,手掌贴在了额头上。“果然有发热,看来真

的是太累了呢。”

“你以为是因为谁啊……害得我都要出面帮你解决。”

这句逞强的话刚说完,他就用那干燥的手轻轻地捏住了她的鼻子。

“不用装得这么有精神。”

虽然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但是却能听出这句话实在是非常地认真。

害羞到不敢面对他。

甩开捏着鼻子的手,背过脸去。却从被子的阴影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

“真是的,在诺拉面前出了个大丑啊。”

好好的庆功宴就这么给黄了,想到这一点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如果只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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