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什么时候见过啊？”关酥彤也瞪大了眼睛。

“就在前几天，你还记得么？那个在网上给我留言的人，他的网名叫‘弱鸡小子’，他和我约在新百大的顶层见面，就是他，这个狡猾的混蛋，居然连我都给他蒙蔽了！”

关酥彤对那个人有印象。“你不说他是个骗子么，主动找你就是想骗你点钱？”

“我一开始的确这么想，但我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致命？”关酥彤屏住呼吸。

“你想想看，骗子一般会怎么骗钱？”

关酥彤一时没能领会丁若白的意思，生硬地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会怎么骗钱？”

“他们会在提到‘钱’这个字眼儿之前，大肆宣讲自己的理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些都是为了骗你的钱做铺垫，可当他们提到钱的时候，反而有些心虚，因为触及到了他们是否会成功的核心部分。所以，当他们在你面前说起钱的时候，恰恰要非常小心，要尽量表现得不是在骗你。”

“好像确实是这样......”

“‘弱鸡小子’恰恰相反，他在见到我之后，立刻就提到了钱，还理直气壮的。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然后他就要走人。这大大有悖常理，好不容易将被骗的人引了出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没了耐心，为什么会这样？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么？”

“什么话？”一脸认真的关酥彤早已经将自己的眼睛瞪成了圆球形。

“每个行为都有与之相匹配的心理活动。如果行为和心理活动不相符，中间的差异便是动机。”

“我记得这句话！”

“所以‘弱鸡小子’真正的目地不是要骗我的钱，他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没有耐心，恰恰是急着要把我推开。”

说到这，丁若白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形，用近乎自责的口吻说：“我为什么当时没能看穿他的把戏呢？”

“我当时好像给你打了电话。”一旁的关酥彤小声提醒道。

“对，电话！你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找到了真凶，结果我就离开了。”丁若白在胸前晃了晃握紧的拳头，“然后就这么被他溜走了。”

丁若白倏然想到了什么，晃了晃头：“还是不对劲......”

“怎么了？”关酥彤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他就是HD，既然处心积虑地想要和我见面，一定是想在我身上做点文章，就像他对待其他有偷窥癖的人一样，接近我，然后想办法博取我的信任，最后再杀掉我。他为什么在见了我之后，反而急着把我推开呢？”

“对呀，为什么呢？”关酥彤机械地重复着丁若白的问题，仿佛这些问题如果对方不说，她自己就想不到。

“难道他之前见过我，知道我是谁？”丁若白三年前的确到过高墙监狱，但那个时候他不长现在这样。就算他们见过面，对方勉强能记住的，也只有他的声音。但丁若白不相信他有如此好的记忆力，能将一个无意识的听觉记忆保持长达三年的时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者他们近期见过面？

如果是有这样的可能，就令人头疼了。对方可能在某个瞬间，看见丁若白和关酥彤一同进入警局的画面，然后就记住了丁若白这张脸。可丁若白觉得这种可能性也非常小，如果不是有意识的刻意去记某个人，单凭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牢牢记住一个人的脸，对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对方有超忆症，那就要另当别论。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种即将要握住什么东西，用力一握，却扑了个空的感觉，着实令人难受。

关酥彤关心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你还记得谢一泽的脸么？能依照记忆把他画下来么？”

关酥彤无意间问到了丁若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新百大的顶层光线实在太差，他只记得对方来的时候戴了一个黑色口罩，摘掉之后，是一张好像长期营养不良，羸弱的脸......

等等！黑色口罩！丁若白倏地瞪大了眼睛。

察觉到他异样的关酥彤问：“怎么了？”

“他戴了一个黑色口罩！”丁若白越说越激动，用手握着关酥彤的双肩说，“你还记得么？咱俩第一次到白琳的住处时，我们在走廊碰到的那个正在上楼的人。”

关酥彤努力回忆，但记忆似乎不太深刻了。

“那个人也戴着黑色的口罩，我们站在门口时，他正从五楼的台阶往上走，看到咱们俩后，他问咱们俩是不是要找钢琴老师，也就是白琳？”

听到丁若白的话，关酥彤的记忆逐渐复苏：“我好像有印象，他说他住在白琳家楼上，已经好几天都没听到白琳弹琴了。”

“对！”丁若白松开关酥彤的肩膀，翘起嘴角，“我猜他根本就是在撒谎。他并不是住在楼上，他就是谢一泽本人。所以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我，在网上和我联络时，他以为我就是他要复仇的对象，是一个有偷窥癖的人。可见到我以后，他发现自己被骗了，我是警察，所以他才立刻提到钱，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难而退！”

“我记得你之后还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既然他就是HD本人，那他为什么还会接呢？”

“因为两次打电话的时间间隔很短。如果他不接，或者一直打不通，反而显得他很可疑。所以他才硬着头皮接听了我的电话，接到电话后，他仍是直接提到钱，试图把戏演到底。当时因为调查的重心在谢智超和杨萱身上，所以我没能及时觉察他反常的举动，两次让他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走。”

丁若白接着又想到了女房东的证词：“那个抢女房东包的男人，也是戴着黑色口罩，一定就是他！”

说完这句话，丁若白一只手握拳，猛地砸向另一只摊开的手，发出“啪”的一声，嘴里还骂了一句脏话。

“那就再给他打电话呗，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不知道你已经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或许他还用着那个手机号。”

“这件事得回去做，通过电话锁定他的位置，把这个混蛋抓起来！我们现在就赶紧回警局”

返程的路上，丁若白突然想，自己是通过清除者提供的信息，才最终锁定目标。但他并不感谢这个将他深埋心底的心事拿出来碾压的人。一想到他们两人之前的对话，丁若白便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丁若白还记得清除者在他离开之前说“我们俩还会见面的”，他呼了口气，在心里说道：“我们不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