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清太宗的秘密

这是一篇祭文。

我曾有幸在史书上读到过，是一篇在皇太极情深意笃的宸妃海兰珠薨了以后，皇太极在每每祭拜她的时候，为她亲笔写下并咏诵的祭文。

而我身为叶赫那拉氏的后裔，祖上曾为满洲最古老的部落叶赫国，居于长白山麓，也是满洲各部的盟长。

可惜天命四年，努尔哈赤覆灭叶赫国，并立了自己的妃子叶赫那拉氏为后。

待到爱新觉罗·皇太极嗣立，皇太极又念于血缘亲情，不忍将叶赫那拉一族铲除绝灭，正是如此，我们那拉氏一脉才侥幸得以相存。

故此，对于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我身为那拉氏的后裔，或多或少于他也是心念感恩的。

思绪延伸得有些缥缈遥远，我重新拉回了视线，眺望着戏台上的诸多人影，迟疑了半晌，还是选择向着戏台靠近了过去。

戏幕起，戏人灼灼，霓裳夭夭。

几名粉墨画皮的戏子唱的戏文，正是皇太极祭拜宸妃海兰珠的这一段。

“皇帝谕祭关雎宫宸妃，尔副位椒庭，助宣壶教，自居宫掖，礼遇有加。方期克享遐龄，不意中道奄逝。朕怀悯恻，念芳型之不远，忆淑德而增悲，是用备陈祭物，以荐馨香。仍命喇嘛僧道，礼佛讽经，灵其不昧，尚克祗承。祭毕。”

一袭米色素麻袍的“皇太极”，神态忧愁，他捧着一本符纸簿子，正目光凄恻地抬首遥望着上空某个方位，并深情地咏诵着他写给海兰珠的祭文。

环绕在他的四周站立着的，是数名身披长齐脚面的绛色僧裙、上身外披暗赤色袈裟的藏密喇嘛，喇嘛们均垂首而立，合十双手低声咏诵着梵语经文。

祭拜仪式末了，扮演皇太极的戏子又恸哭着唱了几曲表达对宸妃海兰珠的缅怀之情，水袖遮面，那种难以落墨的刻骨情殇全部融入了粉墨当中，生生教人催泪。

几曲结束，数位喇嘛向着空空荡荡的看席谢幕行礼。

我本以为这一阙《台王祭妃》便是蒙田法师要我看的，可在我正不解他这一举动究竟有何意欲之时，台上的“皇太极”却并未离开戏台，反而与其中一位妆染有几分不善的藏密喇嘛，一同留在了戏台上。

“皇太极”戏袍翩翩，负手垂立，方才那入戏的娇醉此时早已从脸谱上一扫而空，他肃穆地沉声对面前喇嘛说道：“朕还有最后一事相托。”

“陛下请尽管吩咐。”喇嘛合手欠身道。

“爱妃生前染病缠身，朕却仍于以要务为重，在疆场东征西伐，无奈身不解甲。朕接到爱妃病重的急报后，纵使快马加鞭赶回宫内，得知的也是爱妃已逝、芳魂杳杳的噩耗，朕到了也未能再见爱妃最后一面。

爱妃薨后，朕悲痛欲绝、茶饭不思，一度卧床不起，如今朕自是感应到大限不久将至，朕心甘情愿追随爱妃而去……”

“陛下…”

“皇太极”抬手打断了喇嘛欲要说的话，红妆下的一双浊眸被泪雾染得猩红。

“切莫再劝朕了，朕一生无愧无悔，唯独愧对朕的宸妃。而又唯独你是知晓的，朕早已将爱妃的棺木私下移至和硕特汗国，茫崖县的艾肯泉下。今日朕是要托付你，待朕驾崩归西后，你务必也要将朕的棺木下葬于艾肯泉下，朕惟愿与爱妃合葬，并得永生。”

“永生？”喇嘛困惑地重复道。

“皇太极”忽而勾起一侧红脂艳丽的唇角，笑得诡谲深长。

“艾肯泉乃有‘恶魔之眼’一说，朕会在泉下与爱妃重生于‘极乐世界’，并在将来漫长的岁月长河中，等待一位满洲后人的到来。

剩下的你无需了解，知道太多或许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你只管照朕说得去做吧！数百年后，朕自是不会亏待你。”

喇嘛欲言又止，却只得将满腹的不解咽回了腹中，并道：“遵命……”

海兰珠的墓葬到底在何处，至今也没个准确的说法。

世间不少传闻说，海兰珠葬在了昭陵的妃园寝，也有传闻说她葬于老鹳堡子，亦有葬于蒲河附近的传言，但在这段诡谲的画面里，我得知真正的海兰珠棺木，竟早被皇太极暗地私移至了艾肯泉，甚至连皇太极自己的棺木，也欲将一并移至那里！

早有耳闻，艾肯泉凝汇着天地间神秘且邪恶的力量，但我也从未想到，皇太极竟有入邪坠魔的打算！

可是皇太极口中所言，他等待的满洲后人，又是何人？！

或许是蒙田法师想展示于我的就是这些，我眼中的画面开始瓦解崩落，那戏台上亦真亦假的皇太极与藏密喇嘛四分五裂，仅仅一个眨眼间，便从我的视线中完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中这满眼阳光倾洒的戏园子。

“小主！小主！”此时的我瘫倒在之颜的怀中，地面传来的寒意，刺骨的冷，“小主您醒来了吗？！”

额前眉心中央的金黄符纸被蒙田法师摘去，他点燃一簇明火，将符纸燃成了散落一地的焦灰……

之颜焦心地扶起我，贴心地为我掸落着沾在裙角上的尘土，我不顾之颜，凝眉质问蒙田法师道：“蒙田，你带我看这些，是有何用意？！”

蒙田淡然一笑，俯身向着我行了个大礼。

“或许您今生无法理解，但…兰贵人，您迟早都会明白在下这一用心的。”

对于蒙田的闪烁其词，我的心底莫名生出了一丝被冒犯的挫败感，于是我伸出手指，万分恼怒地指向面前仍未毕礼抬身的蒙田，问道：“你…到底是谁？！”

其貌不扬的蒙田这才缓缓抬起身，忽而弯起糙裂的唇片朝我妖冶一笑，两颗方才还没有的黑痣，却在他抬身后，蓦然浮于了他眼角对称的位置。

“您也同样，无需记得。”

一口怒火梗在喉管，我提不上气儿，气得欲要昏厥，但就在此时，我的额间骤然传来一股刮骨燎心的刺痛！

“啊——！！！”

我失声尖叫，浑身扌抽扌畜地向着地面重新栽倒下去，眸中的画面亦如方才那般，渐渐地从我的视线中开始剥离瓦解！

我明明看得到之颜大惊失色的模样，明明能从她的唇形辨认出她在疯狂地呼唤着我，可耳畔一片寂静无声，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意识似乎也正在远远飘离我的躯壳……

最后一眼。

我凝上了蒙田法师那忽然转变得万般狐媚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