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根尼很困惑，自从“苏联号”踏上返回欧洲的旅程后，首长就变得有些奇怪。

他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如果说，这都是因为担心欧洲的紧张局势，又有些说不过去。

从离开波罗的海开始，首长每天至少三次使用无线电报跟本土联系，其中同西部军区的巴甫洛夫将军联系最多。

每次联系，他都要详细询问边界线上的德军活动情况，弄得巴甫洛夫将军自嘲的说道——“我每天汇报给米哈依尔的情报，比给莫斯科的都多！”

可如果首长这么担心欧洲局势，又为何要在葡萄牙附近海域无辜停留一天，导致苏联号直到5月26日凌晨，才进入法国西海岸附近的比斯开湾？

对于多停留的一天，首长的解释是再次测试战舰性能，并亲自对之前发生过故障的无线电设备，进行了检测。

好吧，如果这个牵强的理由也能说得过去，可首长从25日晚到26日凌晨一直都没有睡眠休息，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作为一个称职的副官，首长不睡，叶夫根尼自然也睡不着，他拿起一件大衣，向舰桥外的露台走去。

那里，首长伟岸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双手扶住护栏，对着漆黑的海平面怔怔出神。

将大衣悄悄披在首长身上，叶夫根尼好意劝说道：

“首长，都凌晨1点多了，夜里温差大，千万别着凉！”

周逸龙微微一怔，扭过头，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皱紧的眉头也没化开，像询问又像自言自语的说道：

“叶夫根尼，你相信命运吗？”

“嗯？”作为一名无产阶级革命者，叶夫根尼不知道首长为何要问这种问题，但他本能的觉得，首长这么问，一定是有深意的。

“我……不是太清楚。但我清楚一点，如果没有遇上您，我的命运一定很不乐观！”

听到这个回答，周逸龙脸上浮起一抹暖意，又接着问道：

“如果是很多人的命运呢？如果你能提前知道，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会造成许多人丧命，你会试图去改变这种命运吗？”

这个问题超出一般常识，甚至不符合现实逻辑，但因为是首长问的，叶夫根尼稍感震惊后，还是认真回答道：

“如果能挽救很多生命，我会去做的！”

周逸龙开始显得有些激动，挣脱大衣，抓住叶夫根尼的双肩道：

“如果改变了开始，结果又无法像你期望的那样进行，你还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吗？”

“这……”

叶夫根尼当场愣住了，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真的对首长这么重要吗？

他仔细盯着周逸龙满怀期待、又稍显不安的脸额，作为朝夕相处的副官，他终于明白，首长似乎是遇到什么重大问题，难以抉择了。

想明白这点，叶夫根尼反而平静下来，神情坚定的看着周逸龙说道：

“首长！不管您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您！从诺门罕开始，我就知道您是一位真正勇敢、正直的人！”

周逸龙深深凝望着叶夫根尼，眼神中饱含着信任与感激，过了一会儿终于放松下来，说道：

“谢谢你！”

“我是您的副官，乐意为您效劳！还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见到首长恢复正常，叶夫根尼捡起滑落的大衣，重新帮周逸龙披上。

“有点困了，帮我来杯咖啡吧！”

“好的！请稍等！”

当叶夫根尼转身离去后，周逸龙再次将目光眺望向远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

“那好吧，就让我们一起，抗争即将到来的残酷命运！”

…………

1941年5月26日凌晨2点。

苏联号战列舰，舰桥指挥室突然响起值班官兵的大喊声：

“声纳检测到，方位61，有不明船只正在接近！”

“乱叫什么？这里是法国近海，有货船出没很正常！”

“不！不是货船，声纳判定，对方至少在4万吨以上，很可能是大型战列舰！”

“什么？”

值班军官有些吃惊，大型战列舰极其稀有，就算是海军强国也不过只有几艘到十几艘，平时难得一见，怎么会在这里碰上？

值班军官变得警惕起来，发布命令道：

“去叫醒舰长，要快！”

另一名军官突然提醒道：

“米哈依尔中将就在前面，他还没有休息！”

值班军官猛的拍了拍额头：

“哦！对，立刻去请他！”

就在这时，指挥室大门被突然推开，听到动静的周逸龙已是大步跨了进来：

“不用了！从现在开始，苏联号由我指挥。使用无线电联络，要求对方表明身份！”

“是！”

一分钟后……

“对方如何回复？”

“报告长官，对方保持无线电静默，没有进行任何回应。请示长官，我方是否可以先行表明身份？”

“不！按照惯例，由我方先行询问，对方必须立刻表明身份，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是！”

“报告长官，第二次呼叫没有应答……”

“报告长官，第三次呼叫没有应答……”

眼前的情况非常诡异，欧洲正值多事之秋，两艘大型战舰夜间相遇，如果不想发生冲突，应该尽量表明身份才对，对方如此静默，反而显得不怀好意。

苏联号上的所有值班军官都变得紧张起来，只有周逸龙镇定自若的大声发布命令道：

“能判定对方的准确位置和距离吗？”

“距离较远，单靠声纳不能，长官！”

“启动雷达，测绘对方距离坐标！”

“是！启动雷达！”

就在苏联号雷达启动没多久，远方黑漆漆的海平面上，突然闪现出几个刺眼的小红点。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巨大的轰鸣声已是紧随而至。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在耳边突然炸起，8个巨大的火球一头扎入，伴随苏联号行驶的远洋补给舰附近，炸出8朵巨大的浪花。

在鼓膜针刺般的剧痛中，所有苏军水兵都被黑暗中升起的8朵巨大浪花，震撼的无以复加。

如此惊世骇俗的打击，远远超出“悉尼战鸬鹚”时的威势，一个苏军值班水兵直愣愣的大喊道：

“是战列舰主炮！是战列舰主炮！敌袭！我们遭到敌袭！”

周逸龙皱眉大喝到：

“慌什么！拉响战斗警报！全员各就各位！准备还击！”

就在这时，安德雷耶夫舰长慌慌张张的披着上衣赶到，立刻劝阻道：

“首长！敌我不明，不要轻启战端！我们先行通报身份，也许能消除误会？”

周逸龙还未回答，通讯兵却突然大叫起来：

“糟糕！无线电出现故障，无法使用！”

“什么？”

安德雷耶夫大吃一惊，无线电之前可是首长亲自检查过的，怎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眼见战斗警报拉响，所有苏军水兵从睡梦中惊醒，拼尽全力冲向战斗岗位，安德雷耶夫还打算再劝。

神秘的第二轮打击又接踵而至，这一次，一枚巨大的火球，竟直接命中补给舰，将苏军补给船打得火光四溅，爆炸飞起。

周逸龙看了舰长安德雷耶夫一眼，厉声道：

“你们都忘了，悉尼号的下场？”

一句话惊醒所有人，海战无退路，不管事出何因，既然敌人先动手，如果再心存侥幸，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准备战斗！！！”

周逸龙大喝一声，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像个真正的军人一样，鼓足干劲冲向各自岗位。

安德雷耶夫也一脸坚定的站到周逸龙身边，不管今晚会发生什么，他都决定力挺首长，战斗到底！

满载排水量6万5千吨的史前巨兽，开始从沉睡中苏醒，它褪去碍手碍脚的炮衣，露出自己锋利无比的獠牙！

任何敢于挑衅她的敌人，必将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

另一边，叶夫根尼走出无线电机房，默默点上一根烟，这是首长塞给他的，尽管首长知道他不抽烟。

“该来的……总归要来！”

叶夫根尼狠狠吸上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如梦似幻的向前飘去。

如果此时，苏联号的无线电还能正常使用，如果能有幸将它调到英军频道上，那你一定能听到，英国皇家海军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给我找到它，干掉它，为胡德号报仇！”

“击沉俾斯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