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把头低下来，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同时我也在琢磨这最后一尊神像的特殊之处，不仅仅是大，也不仅仅是他不穿衣服，而是他的写实风格。

东方风格的艺术作品，无论是绘画还是雕塑，都不是以写实为第一目的的，对于描绘的对象，往往会极大的放大其特征，赋予其更具艺术性的表达。

正如一路上走来，所见到的那几千具神像，虽然我对他们的艺术张力欣赏不来，但我知道它们处于正常的范畴内。而这最后的这一尊，明显太过写实了。就向那只大鸟，写实得未免太过分了。

“这是大日如来。”莲花生淡淡道。

“大日如来？”我惊了，“我看西游记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大日如来的腿上这么多腿毛？”

“这就是大日如来最初的模样。”莲花生道：“在佛教中，大日如来表示绝对的真理，即为真理的化身。”

我感叹了一句：“原来真理是不穿衣服的啊。”

“你仔细看看，说不定这尊大日如来像你还认识呢。”

我还认识？我宁川本事再大也不能仅凭两条毛腿和一只大屌就认出来这人是谁啊，我还要清白不要了。

莲花生见我不敢苟同的脸色，只是微微笑了笑，“如果认不出来的话，说不定水晶就推不掉哦。”

我抬起头，又仔细看了看，我脑子里是真想不出来谁的腿和屌长这样，“重阳，是不是你的？”

重阳没理我，也对，要是重阳的我还能认不出来？三个走向巨人神像站立的高台。

大殿之中一共修建了两座高台，一座高台上踏了一只脚，我们凑到左脚旁边去看，这高台已经微微下沉，说明神像不是个空心壳子。

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脚后跟：“这是什么材质的？”

“是玉石吗？”重阳也有些疑惑，三个人围着大脚摸来摸去，远远的看的时候，神像相当写实，但是凑近了看，就看得出来做工不算特别精细了，至少没有毛孔、肌肤纹理一类的痕迹。

莲花生远远站在下面看着我们研究，也不说话，我小声问重阳和方近月：“你俩想想，有没有谁的屌和他的屌长得像的。”

方近月结结巴巴道：“我只知道我的和他的不一样。”

重阳也摇头。

我愁眉苦脸蹲在大指甲盖旁边，要是可以站得高一点看看他的脸就好了，可是莲花生并没有让我们看他的脸的打算，要么是在刁难我们，要么就是，在他看来，不看脸也能认出来这是谁。

不看脸的话，光凭腿和屌就认出一个人那是瞎扯淡，要是特征这么明显，身份证上面就可以在大头照之外加一张大雕照了。

那会不会是，除此之外的其他特征？

脚趾甲盖？脚背？

不对不对，陷入误区了，应该要学顾棠的换一个思路。

如果神像给我们的提示并不是躯体特征呢？

如此一来，不是凭借躯体特征去“认”出来，而是凭借其他的特征去“推测”出来。

推测出来……

现在我能够看到的最显著的特征，一是大，这尊神像的体型特别大，大到我看不清他的上半身。

二是写实，远远看去身体的比例和细节与真人差不多，与殿中其他神像截然不同。

至于三嘛……应该是莲花生刚刚提醒我的一句话，大日如来是理性的化身，也就是真理的化身。

我站起身来，恍然大悟。其实只要把思路从大屌上移开，这尊神像的的身份很容易猜出来，因为他的特征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一个人的特征实在是太像了。

不对，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人，因为那是地窥。

倒在陇山地下尸首分离的地窥。

地窥体型巨大，与真人的身体构造也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地窥背后所象征的东西。地窥象征着镜面创造的能力，也就象征着一个世界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真实的世界与一个镜中的世界，在真实世界与镜中世界之间的地窥，自然就是象征了真理。

我对莲花生大声说：“这玩意儿是不是地窥？”

他露出笑容来：“在中原的典籍记载之中叫做地窥，在西藏，在喇嘛教创立以后，他叫做大日如来。”

我从高台上下来，看着这尊仿造地窥而建造的大日如来像，虽然体型巨大，但也是地窥缩小了无数倍之后的手办而已。

我面色平静慢慢向下走，脑子里已经是百转千回。

地窥，果然还有更多东西隐藏在暗处。地窥与镜中地窥的存在，导致了宁家出现了天意派与非天意派。

而藏传佛教中的大日如来，也就是藏传佛教的主神之一，最初的原型竟然是地窥。

这尊神像，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确认他的头颅是存在的，也就是说，藏传佛教的初代喇嘛们，最初看到了地窥，不是陇山地下那具尸首分离的地窥，而是完整的镜中地窥。

那莲花生呢？这个存在于传说中的莲花生大师，又出现于我的面前，他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他背后所代表的喇嘛教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不知不觉，我已经行走到莲花生身前。

我仔细打量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喇嘛，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身破破烂烂的红色僧衣，双脚赤裸。我甚至不知道眼前他这个形象，究竟是不是莲花生的真身。

他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喇嘛教在长生计划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那到底是什么位置呢？”

“没有位置。”莲花生不屑一顾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地窥神化为大日如来了，我加入他们，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件衣服穿而已。”

他的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就是，莲花生这件衣服，只是他的众多身份之一，在莲花生三个字之后，还有更多的东西。至于喇嘛教，只是他的暂时落脚之地，所以他全程对喇嘛教的东西不屑一顾，对喇嘛教信众的命置若罔闻，对喇嘛教的教义嗤之以鼻。即使他是对这个宗教做出过极大贡献的莲花生大师。

“那，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我现在看到的你，究竟是真实存在的人吗？你长生了吗？”

“虽然我已经存在 很长的时间，但是长生不死的概念并不能用在我的身上，与你们生来对死亡的未知不同，我的结局早已经注定好了，当结局到来之前，我不可能死去，当结局到来以后，我不可能存活。”

我仔细咀嚼他的话，“说人话。”

莲花生仍旧继续说下去：“你所看到的我，并不是完全的我，就如同你所见到的世界，并不是完全的世界，我的身份，实在是难以明说的东西。”

我想了想，“你来自你口中的另外一个世界。”

随即我又补充道：“所谓的真实的世界。”

莲花生的严重流露出一丝迷惘的神色，“也许吧，可我并不是来自那个世界，准确的说，我是为了你所在的这个世界而生。”

我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不要再打机锋了，我还要推水晶呢。”

“不用推水晶了。”莲花生道：“这本来就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尽兴即可。”

“什么是尽兴？”

“尽兴，应该看到的事情已经入眼，应该听到的声音已经入耳，应该品尝的味道也没有遗落，此之谓尽兴。”

“也就是说，铺垫已经结束，好戏就要开场了吗？”

“也许不算是好戏的开场，我希望将其称之为，故事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