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绝望混乱的局面带动，失去了强大的约束，懵懂新生的鬼也开始折磨起无辜的人类。

在卞魁钰怀里的纪舒落到了两难的地步，于情他应该站在曾经的爱人身边，于理他应该去帮助那些陷入危险的人们。不义与不忠，天平无论向哪边倾斜，纪舒都会受到谴责。

可是卞魁钰不会等待纪舒作出选择，他并没有真的像在纪舒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他明白纪舒的苦痛，也不舍得让纪舒难受，那么他为纪舒下决定不就好了，作为万鬼之首，卞魁钰将唯一的柔情和人性都留给了纪舒，剩下的就是永无休止的杀戮。

纪舒只能眼睁睁看着卞魁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看见一道血气钻入了他的皮肤。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但其他鬼魂也不看靠近他。

卞魁钰将他放在能看见局势的小山崖上，然后消失了。

“卞魁钰是去找天妒了么？”系统问。

“应该吧。”

“那，那我们坐等愿望完成？”

“不可以。”纪舒说，“不能这样，你不是看见了吗？所有的善恶都被天道看在眼里，要想通过这个世界，可没那么简单。”

他说完，就让系统帮他转播一下沈北阳的情况。

而系统直接简单粗暴地分屏给纪舒看转播。

只见画面上的沈北阳还在胡生肖的尸体旁边，他身后还站着林荀，吴颦等人。而他持剑而立，站在众人之首，坚定地作出守护的姿势。

想要林家吴家偿命的恶鬼数不胜数，可沈北阳也没有因此心生恐惧。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忽视掉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脸色平静地面对黑压压的恶鬼们。

“这么多鬼，就算是天妒，也打不过啊。”系统啧啧出声。

但沈北阳始终在坚持，其他人和鬼都认为沈北阳快要撑不住了，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突破了极限。

“狗屁膏药。”有鬼唾了他一口。

但沈北阳半步都没退。

纪舒问系统：“你有没有觉得他的符咒的强度在上升？”

系统对比了一会儿数据，说：“确实，每一次他都在突破！照这样下去，他可以打破局势的！”

“可是他的身体坚持不了那么久，就算他有这个天赋能悟到要领，但到底只是凡人之躯。”纪舒能看出沈北阳其实全凭一口气在撑着，那口气一松，他就坚持不住了。

目前的情形十万火急，纪舒心里也有了衡量，他开始回想之前学过的阵法符咒，试图找到方法挣脱卞魁钰的束缚。可系统提醒他说：“鬼王分给你一丝精血为契，一般的符咒根本破不了。”

纪舒不死心地从头试到尾，发现确实没办法，便一咬牙对系统说：“能不能推我一把，把我推下山崖去，或者割伤我也行。”

“啊？”系统没跟上纪舒的思路。

“快点。”纪舒催促他。

“哦哦哦。”系统这个时候也不说这样会不会违反规则了，他直接调整了数据。

纪舒感觉就像有无形的手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一样，那股力道直接将他推下了悬崖。

那种高度摔下去怎么说也能得个半残，但纪舒好像胸有成竹，连眼睛都不闭一下。

果然，在半空中，他就落入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

卞魁钰看着他，解除了对纪舒的束缚，问：“谁推的你？”

纪舒没有回答，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挣脱了卞魁钰的怀抱，落进了下面的恶鬼堆里。

他一落下，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恶鬼就抓住了他的手脚和身躯，把他拖进修罗地狱。

无数只鬼争抢着他，他被抚摸、控制，被冰凉潮湿的舌头舔咬，下一刻就是吞下他的血肉。

纪舒在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预兆中，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竭斯底里的哭叫，绝望的哀鸣，卑微的祈求。

很吵，但是那声音拉住了纪舒。

在混沌中，纪舒想，他必须护住这些人，必须完成这个游戏，全部通关，他必须……

纪舒闻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他似乎看见了一点金色。

恶鬼的叫声似乎减弱了，他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

纪舒努力睁开眼，看见自己身上泛着金色，恶鬼们的身上也泛着金色，亮眼得像是天边的太阳。

“哥，你是天妒！这个游戏也太玩人了！你的血可以超度亡魂。”系统在他脑子里尖叫。

纪舒被系统叫得更清醒了。他站起来，取出自己背后的剑，割破手腕，将血覆在剑上，往外洒出去。

被滴到血液的恶鬼神色都平静了下来，魂魄开始变淡，直至消失。

当纪舒的身份被点破后，他的脑内自然就出现了关于历任天妒的记忆，往日那些他看过的晦涩难懂的法门也都变得得心应手。

他抬眼，先用血超度了现场的万千亡魂，再随手画下一个阵法。

这阵法自然是结成结界，分开阴界阳间的。

而启动的阵眼，便是他的心头血。

纪舒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向自己的心脏，金色的血液涌出，浸润了他脚下的阵法。

卞魁钰赶过来向纪舒伸出手——

此时他的思绪都是混乱的，他不知道，明明不是这样的，小舒是他的妻子，是鬼王的妻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天师，又怎么可能是天妒。

他头一次质疑起了天道。

可天道却让他回忆起一件事，在他的记忆中，唯一一件错误的事。

他还是刺客的时候，唯一失手杀错了一个人，那人只是一介书生，只是醉酒时和同伴嬉笑，进错了房间。他领命取了那个人的心头血，他还记得那个人死时的血是温热的，瞪着一双无助的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因果……”卞魁钰抱着纪舒，将他死死搂在怀里，恍然大悟一般癫狂地笑起来。

“我错了，我后悔过，我忏悔过，这样还不够吗？！三百年不够，还可以关我三百年，取我的心头血，但为什么要害他？！”卞魁钰近乎崩溃，“去你妈的因果！”

他说完，又低下头去细细密密地吻纪舒：“小舒，我后悔了，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纪舒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了，他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听到系统在焦急地叫喊他，可是他没办法作出任何回应。

他看见身上沾满了鲜血，但温柔地拥着自己的卞魁钰，好像看到了别人的影子，那个同样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向自己伸出手的人。

“晏楚怀……”

【亲爱的玩家，因您已被判定为死亡状态，本次游戏结束，很遗憾您未能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