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寒文与寒厉离开时，夏有贵紧拧着脸倒在了地上，朦胧间他又回到了那年的夏天。

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转身看向了他，血水染红了他的面庞，恶魔的眼眸不带一丝怜悯地看着他。

少年的身后，父亲的无头尸体喷泉般地涌出半人高的鲜血，像是失了平衡的木偶倒下。

他害怕得坐在了地上，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流着眼泪。

他的意识仿佛分离了出来，站在一旁看着他自己的软弱，他愤怒地对着地上那个废物吼道：“夏有贵你在干什么，快去把他们杀了啊，父亲死了！你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么！”

可他的肉体根本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暖热的液体沁湿了他的裤子，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废物！你个废物！”他冲上去锤打着自己，却渐渐失了气力，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废物是我，我才是废物……”他终于说出了想要埋藏在癫狂下不愿看见的晦暗。

……

雨水洗净了天空，万丈金光暖洋洋地洒下来，小溪闪烁着碎光起伏，雨后溪水暴涨，却也盖不过少女们光洁笔直的小腿。

“百灵、雪落，是我最快！”寒霜直起身子来，湿透了的亵衣贴在微微隆起的胸脯上，她手中抓着一条仍在轻轻蹦跶的小鱼，得意地昂起头看着另外两个少女。

百灵置若罔闻地躬身探寻着，放慢了手脚，突然探手破开水面一抓，激起的水珠洒落在她软红的手臂上，一路滑过白净的小臂落入水中，在起伏不定的水面激起微微的荡漾。

“又没抓到！”她噘着嘴起身，冷哼一声看着洋洋得意的寒霜，突然一笑，弯腰拾起一捧明净的溪水，哇哈笑着泼向了寒霜。

寒霜轻呼着闪开，却不小心松开了手中的鱼。

百灵双手拈着贴身的裙角，轻快地跑去接住了鱼，高举着欢呼：“现在是我的了！”

“你耍赖！”寒霜双手叉腰，气哼哼地别过头。

“生气了？”百灵侧头去看她。

“哇！”寒霜转过头来双手抓向百灵的柔软，百灵本以为她要抢鱼，死抓着鱼不撒手，被袭击而中，不由得轻声娇吟一声。

她一把将鱼扔回溪水中，腾出双手跟着寒霜进行着“搏斗”，莺声燕语远远地传到了溪边，寒文与寒厉背着双手，懒懒地躺在地上，带着笑意看着她们。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寒文问道。

“不知道，我能活多久都成问题了，寒霜可能要交给你了，以后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寒文噙着笑问道。

“你？”寒厉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他。

寒文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拇指大小塬木盒子，大拇指轻轻一挑，幽香从中淡淡逸出，一枚血红的药丸躺在里面。

“欢迎使用天下第一药师炼制的死转丹，效果绝对强劲。如若无效，请在死后前往地府索取赔偿。”他递了过去。

接过小盒，寒厉起身重重一拍寒文的肩膀，“真有你的！”

他没有多问什么，将药丸磕在手上，仰头一口咽下，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良久，他欣喜地睁开眼，重重向着寒文点头。

笑着轻吐了一口气，寒文撑起身子坐起，再次问道：“那你之后打算做些什么？”

迟疑一瞬，寒厉狠狠咬牙道：“跟夏侯家的帐还没算完，我要让族人的在天之灵安息。”

“我想你也是这个打算。”

“你不想报仇了？”寒厉皱起了眉头。

寒文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

“治好那个女孩。”他昂头示意一个人站在溪水旁的金发少女，微风拂动着少女的长发，蝉翼般的衣衫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子。

“要多久？”

“不知道，”寒厉叹了口气，“我医术够了，可没有药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她的命没有多久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我现在认识很多人。”

寒文轻轻摇摇头：“这事不是人越多越好的，我不希望为了救一个人死更多的人。”

“这么危险？”

“因为要去暗界。”

“暗界？”寒厉压低了声音，“你有办法去么？”

“我有卷轴，至于怎么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你怎么为她这么上心？”寒厉眺望着远处的金发少女，突然一惊，瞪大着眼睛扭头，“你不会是对她……”

“你想到哪里去了，”寒文轻笑出声来，又沉默下来，笑容凝固在脸上，渐渐溶解了，他轻声地说，“这是我欠她的啊。”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远处的少女们身上，寒霜与百灵嬉闹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没有决出胜负，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双方宣布暂时停战。

百灵突然用胳膊肘轻轻点了下寒霜的手臂，寒霜惊了一跳，摆出戒备的姿势，却见她笑着微微侧头，用眼神递着讯息。

寒霜顺着望去，见金发少女孤零零地站在一旁，顿时明白了百灵的意思，她轻轻点头，两个少女用眼神传递确认着话语，最后狡黠笑着点头，轻手轻脚地从一旁上了岸，缓缓地靠近着羔羊般呆愣的陶雪落。

当陶雪落警觉发现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女时，少女们已经接近到了不可避开的距离。

“你们……要干什么？”陶雪落交叉着纤细的双臂护在胸前，像个面对大灰狼的小兔子小步后退。

两个少女吃吃笑着扑上去，紧紧缠住了她。

“呀，别…..”雪白裙玦翻飞落下，她被扑倒在地上，两个少女一左一右伸手去往她的腰窝，坚持了一阵，她终于轻轻笑出声来。

……

“那……我们走了。”寒文对着寒厉、寒霜与百灵招手，他身后静静立着金发少女。

“一路小心，早些回来。”寒厉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

二人松开后，寒文走去摸着百灵的脑袋，柔声道：“你要好好听寒厉的话，等我回来。”

百灵蠕动着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低着头并不回应。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么？”寒文抬起她光滑的下巴，声音更软地问道。

“百灵……百灵也想去。”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淌下，蜿蜒下精致的脸蛋。

寒文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痕，“暗界很危险的，我不能带你去。”

“百灵不怕！”少女倔强地看着寒文。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寒文轻轻摇着头，“我真的不想再看见有人因为我而死了。”

“可是……”少女踌躇着，终于又开了口，“百灵不是不懂事，可是百灵只想跟着公子。”

她怯怯地看着寒文，担心寒文哪怕轻轻地皱眉一下，手轻轻护在心前，里面的剧烈跳动几乎要破开胸膛。

寒厉轻轻一笑：“既然她都这么坚持了，你就带着她吧，跟着我其实也不安全，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寒霜跟着我，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寒文哥哥，你就让百灵跟着你吧。”寒霜心疼百灵的神情，站到了她身旁，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寒文来回看着三人，思绪却突然飘到了那次在神断山脉时的事情。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去的少女，他在为少女止伤时，少女却不断地摇着头，挣扎着想把手抽回。

“不要……不要过来……”少女的额头析出微微的细汗。

“百灵，是我啊。”他握着少女羊脂白的手腕轻轻摇晃着，不断地轻声呼唤。

好一阵子后，少女才迷离地提起了眼帘，看见寒文之后，安心地一笑，又昏了过去，却不再挣扎。

自那之后，少女每隔几夜便会做噩梦，可只要寒文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少女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公子你不用为我守夜的，只是噩梦罢了。”她曾这么劝着寒文。

“没关系的，”寒文摇摇头，“我是你的家人啊。”

“家人么？”少女低头想了一下，重重地点头。

寒文回过神来，轻笑一声，“也是，家人就是应该在一起才对。”

百灵眼中绽出鲜明的光彩，略带不确定地问道：“公子的意思是……百灵也可以去？”

寒文点点头。

“太好啦！”寒霜与百灵欢快地击掌，笑着抱在一起，远处的陶雪落也浮现了不自觉的笑意。

寒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又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歇下来。

“这次真的走了。”寒文带着两个少女，对着寒厉寒霜兄妹二人道别，掏出卷轴展开向上一扔。

卷轴浮在空中，光化后分成两份成人展臂大小的光圆，由无数神秘细小的符文搭建而成，一上一下对应着彼此。

“如果你四年内还没回来的话，就直接去三天找我吧。”寒厉笑着道，“到时候我应该一个人就把那群废物杀了。”

“好！”寒文带着两个少女踏上了两个光圆之中，上下两个光圆猛地一合，他们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