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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令人当心收起那副夹缬，突然想到来，问大掌柜：“方才金大小姐什么衣料也是没挑中么？”

大掌柜摇头：“那一位二太太选了好一些料子，大小姐反倒是没看中，只是……仅是她也订了一副夹缬，却是要自个儿送了花模样过来。”

黎余一愣，瞧着大掌柜：“她也订了夹缬？”还是要自个儿送花模样过来，这是巧合么？

“姑娘，这是要干嘛？”

瞧着似是要写大字儿一般。

一边研着墨的小绿笑说：“姑娘莫非要替老太君抄经？”

从前金宝钗犯了错，金老太君便是罚她抄经的。

金宝钗摇头，没讲话，提起一支紫毫轻轻运气，沉着地下了笔。

房中没其它的人侍奉，金宝钗先前就吩咐了，要她们把那一些婢子全都遣出，不教在房中侍奉。

现而今的定府已不是从前，金宝钗令魏姑姑她们细细查清晰了，只须是和西府有瓜葛的，全都已安置在不相干的差事儿上。

阿英还讶异地瞧着那副画，还是小绿先缓过神来，扯了拉她的衣袖，忙应着收拾了笔墨纸砚。

魏姑姑撩开烟罗纱幕帘进来，手中端着一盏燕窝莲子羹：“姑娘，侧门看门的婆娘传了话进来，说四姑娘和西府那边的萍姑娘过来给姑娘请安。”

辜艳华和楼氏？

金宝钗恍然想到那日楼氏专程在小道旁等着她，请她出面替辜艳华请了郎中时，曾讲过会陪着辜艳华来道谢。

她仅是不明白，为何楼氏和辜艳华母女会寻思着和她来往。

楼氏母女在西府中这一些年来全都是全无声息，前几世和金宝钗也全无来往，不知为何会在此时候有了改变。

辜艳华悄悄抬眼瞧了一眼金宝钗，又飞快垂下眼去，咬了下唇，怯生生拜下去：“长姐安好。”

金宝钗瞧着这一位不太露面的庶出四妹，见她满身衣裳是香云纱的脸面，素软缎的里子，衣料反倒是不差，只是那样式花纹却是旧了，全都是前几年时兴的花样。

她头上也只簪着几支青玉簪子，素净的实在不似是大元帅府的小姐。

“丽娘起来吧，楼氏你也起来，不用多礼了。”

金宝钗令婢子端了榻席来和她们：“四小妹反倒是稀客。”

辜艳华轻声应着，不太敢多说啥，只是频频拿眼看向楼氏。

楼氏轻轻笑着：“四姑娘今日特意令婢陪着来给大小姐道谢的。”

“那日四姑娘病的急，多亏大小姐教人拿了帖子请了医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金宝钗一笑，瞧向辜艳华：“你是身体哪儿不好？时时听西府中说你病着，可请了御医来好好瞧过？”

辜艳华又是咬着唇，瞧着楼氏。

楼氏忙道：“是胎里不足，请了好一些医来瞧过，全都说要好好养着，现而今已缓慢大好起来了。”

金宝钗瞧着辜艳华的气色，虽然算不的非常好，却亦是白净匀称，并不似是大病过的。

她视线幽沉了二分，仍然挂着笑：“那就好，丽娘终究年龄小，身体骨还的好生养着才是。”

楼氏轻声应着：“婢肯定好生侍奉四姑娘。”

她转过脸去向着辜艳华深切瞧了一眼，辜艳华如受了惊一般，嗫嚅了好一会才张口道：“长姐，我听闻你边上的小绿女红作的非常好，我，我寻思着伴随着学一学……”

便这样一句话，却给她讲的磕磕巴巴的。

楼氏急忙陪着笑脸和金宝钗道：“四姑娘现而今身体见好，又是年纪不小了，寻思着要学学女红庶务，打探见大小姐边上的小绿姑娘最是拿手，便寻思着能过来伴随着学些时日。”

学女红？金宝钗瞧着母女二人选了挑眉，没讲话。

楼氏轻声讲着：“不敢烦劳小绿姑娘亲自过去，四姑娘每日过来伴随着学上一会就好，也可以来给大小姐请安。”

送走了楼氏和辜艳华，金宝钗若有所思地倚在回廊上瞧着宅院中落了一地的玉梨花。

魏姑姑令小婢端了空了的碗盏下去，有些担心地看着金宝钗。

“姑娘，四姑娘这样上门来，说事儿要伴随着小绿学女红，只怕是……”

西府那边本即是人心复杂，楼氏母女往日又是不太露面的，忽然这样求上门，实在是教人不可以不猜疑。

何况即使作是辜艳华要学女红，西府那边还可以寻不出个能干的，非的要来定府跟金宝钗的贴身婢子学，倘若传到闵氏耳朵中，只怕又要生出是非来。

金宝钗看着片片飘落若雪清扬的梨花，平淡地道：“丽娘也十二了，生辰只比金姐小不了两月，楼氏就是再想护着她，终究还的计划打算起来。”

京师贵府的小姐们大全都是十六岁便议亲，倘若楼氏还像从前那样令辜艳华病着，真到了议亲时，只怕连上门提亲的人全都没。

楼氏也是怕再这样下去会耽误了辜艳华的婚事儿，因此此时候辜艳华多年的“病根”就好起来了。

魏姑姑有些不适应金宝钗这样老气横秋的口气儿，全然不似个未出阁的小姐，说起这一些话来脸红亦是不红。

她蹙了蹙眉：“仅是为何她不去求了老太君和太太？”

金老太君自不用说，闵氏更为当家主母，辜艳华的嫡母，以后的婚事儿终究还的她说的算。

金宝钗仍然看着那缤纷的花瓣，一笑，只是笑容不及瞳孔深处：“楼氏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即使她如今去求太太，太太也不一定就会替丽娘寻一门好婚事儿，老太君便更瞧不上丽娘了，她不愿把筹码全都压在西府那边，因此过来探探我的口气儿。”

从前楼氏和金宝钗并无来往，只由于那时的金宝钗一味闪避，全无半分可以借势之处，她自然不会来定府惹麻烦，反倒会引的闵氏不满。

可如今的金宝钗却是令府中上下全都非常忌惮，且不讲泾河宴，光是把定府邸中的人收拾的妥妥帖帖的，便已教人不敢小瞧。

楼氏本即提防着闵氏，不敢便把辜艳华全然交到闵氏手里，相比之下金宝钗反倒是不错的依靠，哪怕以后金宝钗嫁去了哪一处高门贵府，或是皇子府邸，要辜艳华作个媵妾也强过嫁去寒门。

魏姑姑也是想明白了，眉角舒展开来：“这般倒亦是好的，姑娘现而今也是没个贴心的力的人帮衬着，倘若四姑娘真可以知礼守规矩，倒亦是件好事儿。”

京师贵府姑娘们出阁全都是有陪送的人伴随着过去，庶出姊妹做媵的倒亦是很多，终究觉着自家姊妹要比外人可靠的多。

金宝钗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缓慢收回视线，低声道：“只怕她们是白费心思了。”

她要作的事儿，怕是她们连想亦是不敢想的，又怎么可能是一路人。

魏姑姑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见她眼光冷漠冰凉，心尖非常感伤，忙岔开话头去：“那几个关在下房中的全都招了，这一回是半分也是没敢隐瞒，讲的明白了。”

何止是说清越了，那十几人才关进去时全都是一副嘴硬的样子，半个字全都不愿多说，只是叫冤，哭着闹着要见太太。

可是金宝钗理亦是不理睬他们，只是令关着，亦是不要看守的仆妇和他们讲话，每日只给一顿稀粥，要他们饿不死就行。

又关了好几日，他们终究开始怕了，扒着门和看门的仆妇乞求着，要见大小姐，有事儿要禀告大小姐。

金宝钗听了魏姑姑的话，却是摇头拒绝，一个亦是不见。

他们还是在试探，试探金宝钗的底线，即使作是讲了，亦是无非是一些鸡零狗碎之事儿，没要紧的。

这可不是金宝钗想听见的。

过了这一些时日，他们终究抵不住了，再亦是否是说要见金宝钗了，而是扒着门缝儿哀嚎，听着有步伐声就迫不及待地把自个儿知道的全都讲了，亦是不管来的是谁。

他们也终究知道金宝钗不是吓唬吓唬他们，到此时候闵氏也救不了他们了，倘若不老实听话，只怕金宝钗真敢要了他们的命。

待的了金宝钗吩咐的刘姑姑和林姑姑带人打开下房的门，那几个如若溺了水的人的了浮木一般，扑上来恸哭流涕，好不忧伤。

这一回可是半分隐瞒全都没，竹筒倒豆子一般抖的干净。

这掀发那的了闵氏多少笼络，送了啥话回西府，那说这是闵氏的亲信，过来定府替闵氏私下里打探消息的，还是有说其它人贪墨了多少钱银，偷拿了多少贵重之物中饱私囊。

只是半日光景，几位姑姑们听的目瞪口呆，这一些年来他们居然明里黯中的了这很多好处。

金宝钗反倒是面色沉静，这身后全都有一人的背影，闵氏。

“太太这样贴补，老太君亦是不晓得么？”

小竹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敢教老太君知道，全都是悄悄送了去的。”

哪儿敢教老太君知道，平日中连厨里多采买一尾鲈鱼，老太君全都要责罚了厨娘，这样的事儿是如何亦是不敢要她知道的，否则府中要闹开了锅去。

金宝钗笑了，原来这般。

她起身带着阿英小绿往往宅院走去，留下一句话：“要他们把的了的通通交出来，一般亦是不可以少，再令人送了回西府去，说他们在我这儿胡乱嚼太太的舌根儿子，我打发人送过去请太太处置。”

讲了啥他们必然不敢告诉闵氏，可是闵氏亦是不会放过他们。

闵氏叹了口气儿，丢下手里的账簿子：“这全都四月的天了，哪儿是着了凉，便是太费神。”

宋姑姑也叹了口气儿：“太太自打来了这府邸中，便是日夜操劳，孝敬老太君，打点中馈，还是要教养几位小姐，确实是太过辛劳。”

闵氏笑容里全都是苦涩：“从前在伯府中作姑娘时，只当这一些贵府中过的皆是神仙般的日子，出门有金堂玉马，入府有婢仆如云，哪曾想过是这般光景。”

宋姑姑是闵氏陪送过来的管事儿姑姑，最是知道闵氏的心思，见她这般感慨却亦是不敢接话。

作填房，这换了哪一个贵府的嫡出姑娘全都是件没脸的事儿，可在安平伯府却成为香饽饽。

实在是由于安平伯府的日子真真是捉襟见肘了，几个姑娘的衣裳首饰全都是旧的不可以再旧，连多一个婢子全都养不起，只可以委委曲屈过着。

闵氏是几位小姐当中最聪明的，她早便计划打算好了，可以嫁到大元帅府做太太这可是再没的好事儿，何况顾青又是年青英武，她才不在意是否是填房。

最终费了不少心思，她才嫁进了大元帅府来，终究的到了她要的锦衣玉食，再亦是不用为多要一匹新料子做衣裳和小妹们争上好半日，她是大元帅太太了。

可她这一些年真真的过的好么？

闵氏想起这儿，眼中露出深切的疲累和麻木，好一会才缓慢褪去。

“定府那边打发来的人可全都处置啦？”她缓过神来，声响转冷。

宋姑姑道：“已令牙婆带了人拖出府去啦，只是很遗憾了，只卖出千个钱全都不到。”

闵氏凉凉一笑：“已讲不的话了，自然而然是不值钱。”

宋姑姑令人拔了他们的舌头，这样的人已不可以卖去大户人家做婢仆，只可以做苦奴，自然不值钱了。

宋姑姑低声道：“教人凶狠拷问过了，全都讲不曾讲过什么话和大小姐知晓。”

“他们自然而然是不敢直讲的，”闵氏面色冰寒，“仅是如今的宝钗反倒是教我愈发看不明白了，她这一些时日的举动实在太不寻常，倒似是有啥计划打算一般。”

宋姑姑蹙了蹙眉：“那边府中传了消息来，今儿四姑娘和萍姑娘去过，还和大小姐讲了好一会子话。”

“楼氏？她去干嘛？”闵氏纳闷地道，这俩往日不相干的人凑在一处，是要干嘛。

宋姑姑摇了下头：“只说是去谢过大小姐先前替四姑娘请了医，还是有想令四姑娘过去那边府中伴随着学女红。”

闵氏的面色一时更为冰寒，手狠狠攥成拳头，咬牙低声道：“我还没死呢，她们便这样个顶个急着要骑到我头上来了么？”

宋姑姑道：“要不要把四姑娘和萍姑娘叫来问一问？”

楼氏是个当心谨慎的，敲打一通应当就会识趣了。

闵氏讽笑摇摇头：“拦的住一回还可以一直拦着么，丽娘要去定府请安问好，我又有啥理由拦着她。”

金宝钗身份可比她这太太还是要高贵，她能选出啥错来。

宋姑姑一时也为难：“那可要令那边的看着一些，有啥来禀告？”

闵氏疲累地倚在凭几上，摆摆手：“我现而今哪有空闲再管那边府邸中的事儿，才来的这俩贪的无厌，还不够我操心的么？”

闵氏原本只认为顾三郎辜远和米氏仅是来小住一些时日，可没料到他们一来便是一副常住的计划打算。

才进了府中便开始挑剔起住的宅院小了，又是要买衣料又是要添置侍奉的婢仆，这几日更为过份起来，米氏居然攒唆着辜远向老太君闹着要打理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