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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河宴上卓家和金家可是已势成水火了，虽然还不曾全然撕破脸，可卓五姑娘诬陷攀咬金家大小姐金宝钗的事儿可全都是在场的人看的分明白白的，独独此时候卓家还给金家派帖子去。

岑三太太听她说起这，亦是满面兴味：“可不是，卓家究竟是啥计划打算，亦是不晓得金家那一位太太肯不愿来呢。”

她讲着又是掩嘴一笑：“我猜是不会来了。”

王太太平日和闵氏尚算交好，便仅是一笑：“金大太太素来跟气，怕是亦是不会想多生事儿端。”

“她自然不想，虽然现而今豫章伯深的皇贵妃主子看重，可终究是个破落户，金大太太便是要强也难。”

王太太一笑，没再讲话。

卓二太太这会子也正咬着牙看着垂花门，她一早便吩咐了府门边的婆娘，倘若看到金家人的车驾来了，便早早进来报和她知晓。

可她在这儿强扯出笑脸，应付了小半日的宾客，却还不曾看到金家人过来。

她已忍无可忍了，这几日倘若不是卓太保严命二房中老老实实留在府邸中，不准出去生事儿，她哪儿还肯忍到此时候。

“去瞧瞧宾客可全都来齐了，问问前门的看门婆娘，金家的车驾来了没。”她唤了婢子来吩咐道。

可一直至宴席要开席了，全都还不曾见到金家人过来。

卓二太太心急，更加又气又急的却是满身石榴红锦绣宫装坐在偏房中的卓金遥。

“不是讲了金宝钗会来，怎么到这会子还不见她来！”卓金遥满心的怨毒要她的样子变的狰狞起来。

卓玉兰猜测着：“莫非怕了，不敢来了。”

卓金遥咬牙切齿：“敢这般害我，这会子却成为缩头乌龟！我便是入了宫，亦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卓玉兰瞧着姐姐，满心难过：“秀女你便不担忧么？那可是东宫，是皇太子呀……”

她声响低下。

卓金遥的脸缓慢黯淡下去，由于怨恨而灼灼发光的双眼也沉寂下，她扯出一缕难堪的笑容：“怕什么，我可是卓家姑娘，是皇贵妃主子册封的东宫良媛，可不是那一些没名分的贱婢，怎么亦是不会……”

自然会，当今皇太子沉迷酒色，性情爆虐，除却圣人和皇贵妃主子面前，他全无顾忌，又怎会在意卓金遥是卓家姑娘，还是东宫良媛。

卓玉兰没料到起先她们姊妹二人要除掉金宝钗的计划打算，最终的恶果却是落到了自个儿姐姐身上。

平日中卓家二房深的卓太保看重，她们姊妹二人亦是卓老太君的掌上宝钗，可那日她们回了府来求卓太保跟卓老太君入宫求情，却给卓太保一口回绝，更为斥责她们愚蠢至极，要害了卓家。

老太君瞧着哭成为泪人儿的卓金遥姊妹，冷涔涔地道：“你们如果还想卓家好，还想以卓家姑娘的身份过日子，便给我记着，不管宫中怎样决意，全都是圣人和皇贵妃主子的恩典，我们卓家只可以谢恩遵从，绝不可以有半分二心。”

恰在方才，卓老太君还命人带了话来，要卓金遥安安份份入宫，以后什么亦是不用想，只须侍奉好皇太子，安分守己做好她的侧妃，其它的心思再不用有了。

可是卓金遥怎样咽的下这口气儿，她怎么可能便这样忍气吞声入宫作了侧妃，瞧着金宝钗仍然在外边自在！

送去卓家的帖子亦是她求着卓二太太的，她要把这一些时日她的怨毒嫉恨所有令金宝钗体会一遍！要她知道啥叫生不若死！

卓家的谢恩宴已开了席，偌大的内堂里摆了十余桌，满满当当坐着的皆是贵府的太太姑娘们，卓二太太坐在主席上，面色阴沉地难堪，连一边陪坐着的几位太太全都不敢和她多讲话，只好缄默垂着头用着吃食。

岑三太太望了望卓二太太的面色，呲笑一下，和一边坐着的王太太道：“没见过哪家的谢恩宴是这类面色，哪儿似是喜宴，瞧那面色教人连吃也吃不下了。”

王太太终究是个宽厚的，轻声劝说：“少说几句吧，她心尖亦是不疼快。”

卓家这样的人家哪儿受过这类委曲，把个嫡出的小姐送入宫去当侧妃，卓二太太这会子怕是心尖已开了锅了。

“金大小姐到了。”婢子的声响打破了宴席上的沉闷，却令席上诸人全都是大吃一惊。

一时当中内堂里诡谲的安静下来，太太姑娘们的视线也全都往门边看去，带着讶异带着奇怪，更加多的是兴味。

卓五姑娘入宫的谢恩宴，金宝钗竟然敢来！

卓二太太噌地站起身来，眼中的怨毒跟阴狠呼之欲出。

她死死看着内堂的门，一字一句从牙缝儿中挤出来一句：“请金大小姐入席！”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秀女可不可以白白折在金宝钗手中！

金宝钗来了。

却是令所有人全都吃了一惊！

可见她满身妃色纱罗大袖衫，银朱织金留仙裙，踏着云头履，只是满身奢贵的装扮下面色苍白地吓人，额上的花钿下两眼全无神采，半分容光也无，整个人软绵绵地抚着婢子缓慢走进。

还没走至席上就歇了两歇，好一会才到了主席面前，欠身拜了拜：“各位太太安好。”

卓二太太原本满满是怒火，瞧她这般样子，却亦是不可以不强忍着问说：“金大小姐这是咋啦？”

她满满是狐疑地看着金宝钗，不晓得金宝钗又要干嘛妖，心尖却是打定主意，今日既然进了太保府的门，便休想安然无事儿地出去。

金宝钗一边儿倚在小绿身上，一边儿抚着阿英的手，柔弱无力地道：“不瞒太太，自打那日从紫云楼回了府，我便食不下寝不安，神魂不定的，唯恐又有人胡乱攀咬，毁我清誉，把那等肮脏之事儿栽赃在我身上。”

她讲一句歇一歇：“诸人太太是知道我的，我自来胆小，又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哪儿经过这样的事儿，吓的这几日全都没可以闭眼。”

“原本昨儿请了医官来瞧了，说是忧思过重，须要好好养着，可今日的了府上教人派来的帖子，太太要我来，说是府上的大喜事儿，不可以不去，我这才来了。”

金宝钗小脸蜡黄，眼中满满是委曲，独独又是瘪着嘴儿，可怜楚楚地向着卓二太太道：“多谢二太太挂怀，我实在是病的没啥气力，在席上歇一歇就好了。”

她原本不过豆蔻年龄，收敛了往日中的娇蛮之气，手掌大的面上满满是惊惶，轻轻发战的身体瞧着更为让人觉的可怜的紧，在座的太太们也都晓得她的身世，不禁地全都怜惜了她二分。

何况那日的事儿诸人也全都看的明白，无非是卓家母女先生事儿端，不知怎么最终却是害了卓五姑娘自个，实在也怨不的旁人，偏生还是要攀诬金宝钗，也难免教人心生不忿。

卓二太太却是面红耳赤，方才金宝钗那通话好似拿手一耳光一耳光扇着她嘴儿子，没一个字不是在提醒她先前卓金遥的丑事儿，把这粉饰太平的谢恩宴拆的个底儿掉，偏生她还一句毛病亦是不可以挑，到底金宝钗可是一个字也是没提卓金遥。

仅是这当头，她一时也奈何不了金宝钗，当着这很多人，金宝钗又是这样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可以用杀人一般的视线死死剜着金宝钗。

岑三太太是个热心的，岑家原本即和卓家有嫌隙，她也看不上卓二太太历来的做派，这会子更为抱打不平起来，高声道：“金大小姐来这边儿坐下吧，快别站在那儿了，累着你只怕二太太心尖亦是不安生呢。”

她向金宝钗招了招手，笑容满面，全然不理睬卓二太太那杀人的眼色。

“你既然病着，亦是不用久站了，先入席吧！”卓二太太强忍着气，阴森森地一笑。

金宝钗全然未看到一般，抚着婢子道了谢，到岑太太边上坐下了。

岑太太乐的看卓二太太吃瘪，热情地扯着金宝钗在边上坐下了：“既然病了，咋不在府中好生静养，怎么还来这儿了。”

明知道卓家人恨不可以生吃了她，她却还往这龙潭虎穴来了。

金宝钗有些怯怯地低下头去：“太太要我来。”

讲了这几个字，她便不再讲话，只是不敢抬起头来。

席上的太太们全都是久经世故的，哪儿会不明白，一时全都有些吃惊，闵氏往日瞧着可是非常亲切跟气的，听闻对这一位大小姐亦是非常好。

如今看起来只怕亦是作个模样罢了，否则怎么明知卓家人恼恨金宝钗，却要她一人来赴宴。

“来了就来了罢，你安生坐在这儿，一会散了席我和芸娘送你回去。”岑太太叹口气儿，拍拍她的手道。

岑六姑娘岑芸转脸向着金宝钗抿唇一笑，她比宝钗小一岁，性情害羞腼腆，却非常跟气。

金宝钗也向她一笑，岑芸娘她是记的的，是个宽厚大度的。

婢子们端着一份份吃食送上来，摆搁在太太姑娘们面前的案几上，满满当当香气扑鼻，虽然仅是谢恩宴，不是正经的喜宴，却是半分不逊色。

更为安排了歌舞伎人前来助兴，唱的皆是喜庆的曲调，反倒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太太姑娘们也全都惯了这样的宴会应酬，全都瞧着歌舞讲着话缓慢用着吃食，并不拘束。

席上唯有俩人未曾动手，卓二太太沉着脸，死死看着坐在榻席上支着下颌碰亦是不曾碰过吃食的金宝钗，冷呵了一下：“金大小姐莫非连我府上的饭食全都看不上，竟然连碰全都不愿碰？！”

她倒要瞧瞧金宝钗要找什么理由能躲的过今日！

可金宝钗抬起头来瞧着她，唯有一句话：“我不敢吃。”

就是那样径直，半分遮蔽也是没。

堂中讲话的太太姑娘们一时停下，全都往卓二太太和金宝钗这边儿望来。

卓二太太的脸如若打翻了染料铺子一般，红一道，白一道，又是气忿，又是羞恼，身体绷的笔直，好似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撕了金宝钗。

也难怨她生气，哪儿有人这样直白的，即使作是防着其它人下手，亦是不会这样直白不加掩饰地讲出来，岂非令人便是要做点手脚，也全都没法再动手。

仅是还未等她张口呵斥金宝钗，金宝钗又道：“太太莫要误会了，实在是我身体不济，先前医官给我开了汤药，还特意吩咐了要戒口，怕冲了药性。”

她招了招手，背后的小绿和阿英向前来，提上来几只食盒，打开来从里边端出一份份精美的菜食，搁在金宝钗面前。

金宝钗抬起头来，笑狭狭瞧着卓二太太：“亦是不好给府上添麻烦，因此我便令人预备好了，便不劳太太费心招呼我了。”

这真是赤裸裸地打脸了，半分颜面全都没给卓二太太留。

卓二太太的面色更为铁青，几近就要爆起了，她算作是看明白了，金宝钗哪儿是病了，明明就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她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真是体贴，连饭食全都自个儿备好了。”

金宝钗讲的是怕冲了药性，可是在场的太太姑娘们谁不晓得她是在防着卓家。

作的这般明显，却教卓二太太挑不出理来。

到底金宝钗是个“病人”，亦是体贴周到，怕麻烦卓家才自个儿预备饭食的。

她只可以把那已冲到发顶上的气强压下去，悻悻地收回视线，不再多看金宝钗一眼，免的给气的当场发作起来。

卓二太太的面色难堪，可不要的太太们却全都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些年来卓家仗着卓太保之势，在京师贵府中素来是无礼粗蛮，抚持亲信，排挤异己，这一些贵府的太太早便对卓家人敢怒不敢言，没料到卓家还是有这样吃瘪时。

瞧着金宝钗气的卓二太太面色发青，教她们觉的畅快极了。

岑太太恼着卓二太太好一些时候了，这会子觉的出了一口恶心，笑盈盈地和金宝钗张口道：“还是金大小姐贴心，体谅太保府今日大喜之事儿，还自个儿预备了吃食。”

金宝钗笑着点头，端起小绿送上的甜白釉碗盏和包银玉箸，轻言细语地道：“原本不应当来的，只是二太太盛情相邀，太太又要我来，我怕过了病气给其它人，连这一些全都是自个备好的。”

真是防的嘀水不漏，卓二太太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上不的下不的，险些气死。

一场好好的谢恩宴，却由于金宝钗搞的诸人全都没了心思看歌舞，全都在不住地端详着卓二太太那硬邦邦难堪至极的面色，还是有一边用着带来的吃食从容自在的金宝钗。

“宫车到了。”婢子进来报到。

卓二太太一惊之下，站起身来，问着婢子：“皇太子殿下可来啦？”

婢子摇了下头：“来迎的是东宫长史，不见皇太子殿下。”

卓二太太的脸刹那间苍白下，像张脆弱而纤薄的白纸，唇角瑟瑟而动着，不禁腿下一软，又跌坐回席上，好半日也起不来身。

卓金遥入宫为侧妃，已是非常委曲了，凭着她的身份便是作皇太子妃，亦是当的的。

为泾河宴上的事儿，皇贵妃已是大为震怒，才会下了诏谕，要卓金遥入宫为二品良媛，连一品的良娣全都不是，卓家亦是不敢不从，只可以委委曲屈把卓金遥送入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