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今晚的夜色太迷离，也许是花香太醉人，那些埋藏在陆宛心里很久很久的，从不敢触碰的往事，竟像是存放在压缩罐里的液体，总于找到一个缺口，喷薄而出，就连那个重如千斤的名字，也那么轻易的从唇齿间轻巧的滑落出。

陆宛从蔷薇花下的惊鸿一瞥起，一直叙述到俩人在北京挥手告别后，便从此缘尽天涯，再无联系，时断时续、时缓时急、时悲时喜，全部的故事说完，竟是一吐为快，心中的压抑和抑郁竟舒缓了许多。她不知道秦姐听了后会怎么想自己，但是掩饰得太久太久，早已不堪重负，太需要一个人来分担。

秦姐一直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打断，就这样让陆宛滔滔不绝、一气呵成的讲述完自己的初恋故事。然而，她的心里却酸酸涩涩如误吞了一颗生杏，一直酸涩着。等到最后，自已也不得不自我安慰道，那都是在认识自己之前的事，自己这个妒忌心啊！怎么能连这些也要介意呢？

想必，秦姐将陆宛揽入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她，喟然长叹道：“都已经过去了，就将他忘掉吧！也许你们就是有缘无份，不必再耿耿于怀。有些事，有些人，得之是幸，不得是命。更或许，得不到他正是你幸呢？塞翁失马焉之非福。”

秦姐那温柔细腻的声音，如同此时微醺了的夜风，暖暖的、柔柔的轻拂着陆宛，甚至吹热了她那颗凉凉的心，还有她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拍，是那么的舒坦，就像小时睡在摇篮里妈妈的安抚一般，让人心安、踏实。此时此刻，她只想依偎在秦姐的怀里，永永远远，到海枯石烂，到天崩地裂。

秦姐感觉到陆宛对自己的依赖和留恋，不禁欣慰，那涌动在心底的隐秘，刹那间竟如洪水一般决堤而出，咆哮着、奔涌着：“陆宛，跟我在一起吧！让我来照顾你，一生守候着你。”

依在秦姐怀里的陆婉，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一怔：什么意思呢？

察觉到怀里的人那极细微的一动，秦姐索性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道：“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爱你的。”

陆宛悚然，挣扎着从秦姐的怀里坐起，奇异的看向秦姐：“秦姐，你？”之前，关于秦姐是个同性恋的种种传闻一时间在脑子里甚嚣尘上。“难道他们说得都是真的？”陆宛怯怯的试探着问了一句。

当怀里一空时，秦姐的心一下子就像被扔进万丈深渊一样，没着没落，面对陆宛的惊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但是事已至此，岂有就此偃旗息鼓之理？哪怕陆宛从此跟自己绝交，也要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出来，奉上去，让她瞧一瞧，让她明白，自己对的爱，一点也不逊色任何一个男人。“陆宛，我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陆宛点点头，又摇摇头，清亮如水的眸子里一片苍茫：喜欢？自己也喜欢你啊！可是——

“我喜欢你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因为你，我爱上了工作，每天都要早早到校，为得就是能早一点看到你。每逢周末放假，我在家里就是度日如年，挠心抓肺的难受，盼着假期快点结束。我对你的喜欢不是一般好姐妹、好闺密之间的喜欢，因为我不但想见到你，还想拥有你，甚至想亲你、吻你。”秦姐紧握着陆宛的手，哀怨道：“陆宛，你明不明白？每天面对着你，却没法得到你的心，是多么痛苦的事。尤其是你的心里始终都装着一个远在天边的男人，却无视我的存在。”

“可是——你不是已经嫁了一个男人吗？”陆宛诧异的问道，心中却暗道：我的姐，你又在闹哪一出？

秦姐悲哀的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假的，都是假的。他和我一样，喜欢的都是同性。而我们只是形婚，为得是给双方父母一个交待，为得是不被世人白眼相向，掩人耳目而已。”

“秦姐——”陆宛终于相信这都是她的肺腑之言，眼圈也红了，不是不感动，不是不知道秦姐对自己的好，自打调到这个学校里来后，秦姐一直明里暗里帮着自己，怎样应对那些蛮横的学生家长，怎么处理跟同事之间的关系，怎样婉拒领导强加的额外工作……可是，所有的一切在陆宛的心里，那都是情比金坚的姐妹深情，从没往那层想过啊！更何况自己的心里还住着一个林旭，撵不走、拨不掉、打不灭……爱情，一生有一次便够了。不论后来发生过什么，至少自己知道，在一起时他对自己的心是真的，不掺一丝杂质和水份。

“对不起”，陆宛握着秦姐的手，紧紧紧紧的，含着眼泪哽咽道，“对不起，秦姐……”对不起，你给了我这么深厚的感情，我却无以回报，假如没有林旭，假如我从没有爱过，我愿意陪在你身边，天长地久，尝试着给你爱情，给你想要的一切，做亲姐妹，哪怕做情人，永永远远、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一生守候。可是……我做不到啊！

凉薄的夜风吹得人肌肤生寒。秦姐将身上的薄羊绒外套紧了紧，却怎么也抵御不了心底的森森寒意。算了吧！算了。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一点点也没有。要怪就怪自己好了，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表白，怎么样？被拒绝了，以后连闺蜜也做不成了。晚饭时的甜蜜快乐春风十里，转瞬间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失望苦涩酸楚凄凉，真正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夜深深，人寂寂，屹立在路旁的路灯不知为何此时竟是灯光大炽，难道只是因为夜黑灯更亮吗？却照得一地的惨白，墙头上的蔷薇风过簇簇，花瓣飘飞，夜风浸凉了的花香，更是沁人心脾，想要遗忘都是欲罢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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