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板如此说，张静波反而来了兴致。他靠在门板上，问道：“怎么，问一点问题也不让？”

“你是警察？”老板问。

张静波点了点头，“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来这里上网的都是学生和一些游民，你显然不是……最近倒是警察也经常来。我说了，我只是个开网吧的，我怎么知道东西是谁偷的！问学生去啊，问我干什么！”老板把面用力放在了桌子上，满脸不快地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要问你这些的。”张静波说，“这个地方的分局很喜欢找你调查案件？”

老板眯起眼睛看了张静波一眼，“你是……”

“我是总局来的，离这里很远。”张静波解释道，“在平阳区。”

“那这里应该不是你们的管辖范围吧！”老板说。

张静波点了点头，“确实不是。但是我们正在调查的某个案子，线索指向了北区，因此我只能亲自来一趟了。怎么，你不愿意配合？”

“我帮不了你，我什么都不知道。”老板说着，叹了口气，又把面端了起来继续吃。

他这个抗拒的态度反而让张金波确信他知道些什么了，于是追问道：“你都不知道我要查的是什么案子，怎么就笃定帮不到我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老板也抗拒不了，只能点头同意，“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但我可不一定答得上来。”

张静波点了点头，道：“怎么称呼？”

“我叫张省。”老板简单地回答。

“张省，好，既然你是个开网吧的，那你每天都是呆在这里，几乎没有离开对吧！”张静波问。

张省吃了口面，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那既然如此，在过去的几天之内，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张静波问。

张省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来这里的都是学生，能有什么可疑的。”

“全是学生？”张静波问。

张省说：“也不全是，有几个工人，偶尔会来打游戏，但是也没有反常的地方。”

张静波在心里一琢磨，工人和学生，不见得能有入侵正规网吧的能力，于是又问道：“你这里有监控吗？我能不能看看？”

张省说：“你至少先证明一下你是警察。”

张静波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张省看了以后，足足呆滞了一秒钟，咽下了口中的面。也没多说什么，马上关掉电视剧，调出了监控文件夹，让出了位置。张静波看在眼里，只当他是在辨认警官证，也没多想。

“我这里只有一个摄像头，拍大门口的。”张省说，“其余地方没有出入口。”

“好的，谢谢你的合作。”张静波点点头，就坐了下去。而张省则是背对着张静波坐下，大口大口吃面。张静波正要点开十月二号的视频文件，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会不会有人在这里过夜？”

张省摇了摇头，“你瞧你说的，我一个人开网吧，晚上没人管理，怎么营业啊？不可能让人过夜的。而且这里流浪汉多，更不能让人过夜了。”

张静波点了点头，点开了视频，从最开始一点一点看。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这里上机也是没有记录的是吧？”

张省说：“有。但是……上机的账号，我都是让学生们自己随便写一串数字的，不是身份证号。我可以查出那些账号的记录，想知道的话，你得把上过网的学生全部找来，一个一个核对。具体哪个学生用哪个账号，我也不清楚了，也不是我设置的。”

张静波摇了摇头，继续看了录像。他调了播放速度，从早上网吧开门开始，一直看到了下午五点钟，也就是他十月二号那天昏迷醒来的时刻，这之间的每一个人，张静波都暂停下来慢慢观察。

也确实如张省所说，前来上网的，都是一些稚气未干的学生，这一天也只有三十多个学生来上过网。被迫偷偷跑来打游戏，在家里肯定没什么接触电脑的机会，是绝对不可能掌握黑客技术的，因此张静波并没有把他们列入怀疑对象。

“怎么样，找到要找的人了吗？”张省说，“我记得这两天，周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邻里出了什么事，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当然不知道了，案子并不是发生在这里的。”张静波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入侵的源头是在这个黑网吧，但是监控录像里却看不到任何有可能实现的人。

“哦，对对对，是总局那边。”张省说，“难道罪犯跑到这儿来了？”

张静波忽然眉头一皱，注意到了屏幕下方的任务栏上，那个蓝黑相间的图标。

图标上写着两格特别扎眼的字母，ps。

张静波想到了些什么，慢慢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省。察觉到张静波的目光，张省有那么点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张静波想了想，问：“对了，你让学生们自己创建账号登录，市面上……有这样的网管软件么？”

张省笑了笑：“没有，那是我自己写的软件。”

张静波点了点头，至此，心里已经对张省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十月二号那一天，没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来过这个网吧，但是实施入侵的人确实在这里，那就只可能是一直都在网吧里的张省了。他可以自主编写一个网管软件并且正常营业，也是有着相当的电脑技术的，而且也符合推断，是个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他电脑上的那个ps——开网吧的人有什么必要在电脑上安装绘图软件？想必张省是个会画画的人，而且经常使用。

张静波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这一次终于注意到了放在主机机箱上面的那个手绘板——基本可以确定，张省就是实施入侵的那个人了。

张静波的心里一下子茅塞顿开。他这才想起来方才张省看到警官证的时候，那短暂的凝滞。起初张静波认为他是在确认警官证，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因为张省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静波。两天之前，若是张省入侵了城南的那家网吧，画下了那张画，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既然在画面里藏了那段文字，那肯定是知道静波这个名字的。所以他看到警官证上的名字的时候，一定十分震惊，知道自己查到他身上了。随后他的态度忽然变好，有问必答，回答得十分热情，就是想要掩盖自己。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甚至，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怪事，都可能和张省有关。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张静波几乎要去拔枪，但是又忍了下来。想想杀人团伙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如此简单地让一个成员暴露，而张省如果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也绝不会屈居在此开小网吧。因此张静波决定再多问出一些情况来。

“前天下午你都做了些什么？”张静波问。

张省抿了抿嘴，目光转向地面，此时已经可以看出他明显的不自然。他挠了挠头，道：“前天下午……看电影啊。”

“看了什么？”张静波问。

“《影》，”张省答道，“张艺谋的。你要不要看看，我还没删。”

张静波表示怀疑：“那片子九月三十号才上映，十月二号你就能看了？”

张省得意地笑了笑，“这对于我来说不是难事，我有办法搞到。你放心！我就是自己看看，绝对不会传播的。我知道这犯法……要不我现在就删了？”

“别扯这个。”张静波说，“一整个下午，你就看了场电影？剩下的时间呢？”

“午睡，吃饭，然后看看帖子，”张省说，“一下午的时间就那么过去了啊，很快的。喂，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人一直在这里待着，那天来过的学生都可以给我作证明！”

“你在慌什么？”张静波眼神一冷。

张省顿了一下，道；“没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觉得我犯了什么罪，说出来就好了，何必遮遮掩掩。”

张静波笑了笑，说：“其实我根本没有证据，我只是本能地把身边所有的人当做是嫌疑人而已，我证明不了是你。”

张省松了口气，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调查我的网吧，又为什么怀疑我？你看到什么线索了？”

张静波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哎，罪犯太厉害了，根本没有留下痕迹，我们找不到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静波悄悄抬头看了一下，只见张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可还是被张静波察觉到了。

“不过，你看，我终归还是找到你了。”张静波冷不丁地说道。

张省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咽了口口水，说：“你找到我要干什么？有什么线索指向我这里吗？”

张静波笑了笑，道：“别装了。就是你入侵了踏浪网吧，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

张省又咽了口口水，说：“不可能，我根本没有留下痕迹！”

“所以说，你还年轻，太嫩了。”张静波笑了笑，“如果你真的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的话，我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不过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入侵踏浪网吧，还画出了那样一张画，实在是不简单啊！”

说罢，张静波抽出了主机上面的手绘板，放在了桌子上。

“自己交代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高官叹了一声，瘫坐了下来，长喘了几口气，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不重要。”张静波说，“是你，一直在装神弄鬼？”

“什么装神弄鬼？”张省说，“我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一件事而已，就只有这一件。”

“那个人是谁？”张静波说。

张省深呼吸了一下，说：“一个女人，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人。”

张静波皱眉：“你把话说清楚。”

“你也看到了，十月二号那天，只有学生来过这个网吧，而且要进出网吧，是必须经过大门的，一定会被拍下来，”张省的声音开始颤抖，“但是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出现在监控里，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