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一进派出所大院便从监控室里跑出一名小警察，急切地跟焦警官搭话，从他的话中大家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他是焦警官带的徒弟，就是那个留守下来等消息的实习生。

“怎么样，有消息吗”？焦警官漫不经心地问徒弟。

徒弟摇了摇头道：“没有”。

焦警官指了指赵旭和雁秋对徒弟说：“带他俩到审讯室做笔录，我去眯会儿”。

“她呢”？徒弟指着宛熙问。

“她没事，等救援队来了送她去内地”。焦警官轻描淡写地回复了徒弟的问题便朝监控室走去，只留宛熙一人在院里。

“喂，警察叔叔，我怎么办”？宛熙对着焦警官的背影大喊。

焦警官回头看了看，有气无力道：“随便，你没犯法，是自由的”。

宛熙朝派出所大门口望了望，试探着问：“出去也可以吗”？

焦警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可以，只要你不怕遇到外面的暴民，想去哪儿都可以”。然后就转身进了监控室。

宛熙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一气之下真有一走了之的冲动，她走出派出所站在门口左右张望，马路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虽然现在还没到深秋，身上却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想起早上碰到的那个醉汉立刻浑身哆嗦，小跑着返回了派出所。

“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焦警官躺在沙发上眯着眼问（平时监控室晚上是两个人轮班，所以备了把沙发，一个人值班一个人在沙发上休息）。其实刚才他一直在房门后暗中观察宛熙，生怕这丫头犯傻一个人走，见她又回来了才睡在沙发上假装什么都不在乎。

宛熙说：“我等赵哥和梁姐一起走”。

从昨晚开始监控器就全黑屏了，固定电话里连嘟嘟声都没有，与其说焦警官的徒弟是在等消息，不如说他是在等人，在等所长回来。可是一夜过去了，还没见所长的人影，不知道他到没到市局？如果到了会得到什么消息？是不是已经往回走了？走到哪儿了？焦警官反复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即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睡不着，难受得在沙发上不停翻身。

不知过了多久，焦警官的徒弟来向他汇报，他睁开眼看了看窗外，阳光已经泛黄西斜，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着，一边伸进衣兜里摸烟一边问徒弟：“审清楚没”？

徒弟说：“清楚了，两人说的一模一样，趁店主不在拿人家东西，属于盗窃，不过金额不大，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九条，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鉴于他们认罪态度好都坦白交待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拘留五天就可以了”。

“行，有长进，那你继续在这等消息，我把他们送拘留所去”。焦警官摸了半天只摸到一只空烟盒，索性往垃圾桶里一丢便出去押送赵旭和雁秋。

“她呢”？徒弟又指着宛熙问。

焦警官仍是那句话：“给她弄点吃的，等救援”。

“焦哥，咱这是去哪儿啊”？赵旭坐在警车后座问。

焦警官一边找车钥匙一边说：“拘留所”。

“派出所和拘留所不是一个单位吗”？赵旭惊讶地问。

“派出所是派出所，拘留所是拘留所，这叫三权分立”，焦警官呵呵一笑，打趣道：“哦，我忘了，你在岛城打架那次住的是派出所的拘留室，不到24小时就被我师父放了，这次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拘留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坏事”。

“怎么还分这么细，好复杂呀”！雁秋听得云里雾里。

赵旭听后抹了一把脸叹道：“唉，想我也是三进宫的人，竟然连这个都没搞清楚，惭愧”！

焦警官一拧钥匙打着车火：“哼，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搞怪，等下进去分了房看你还有没有这份闲情雅兴”。

赵旭抬起被铐住的手说：“分房之前能不能先把铐子分开啊，你们所的经费这么紧张吗，连副多余的铐子都没有”？

“将就一会儿，分房的时候就给你们解开了”。焦警官一边说话一边挂档，然后一脚油门冲出了派出所。

“我怎么听他的语气心里发毛呢，拘留所有那么可怕吗”？雁秋悄悄地问赵旭。

赵旭一摆手：“别听他瞎掰，吓唬你呢，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拘留所再黑能黑得过封建社会的牢房吗？虽说本尊没进过拘留所，但拘留室还是蹲过一晚上的，里面也就空间小点，没老虎凳，也没皮鞭，别怕”。

“真的吗”？雁秋半信半疑地问。

赵旭一本正经道：“真的，同志们都挺客气的，尤其那次给我包扎伤口的女同志，又漂亮又温柔，看见我在流血心疼地说‘天哪！怎么伤成这样’，老有同情心了，当时我一冲动差点喊她姐姐”。

“哈哈哈……”听到这里雁秋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传到焦警官耳朵里，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拘留所门口，焦警官首先下车喊了一声老刘，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警察闻声迎上前来：“焦固！都什么时候了还往这儿送人”？

“谁说这个时候不能了”？焦警官反问，他满脸疑惑地望着老刘，忽然感到静得出奇，不等老刘带领便独自进了拘留所把一到六号房门挨个打开，结果让他大惊失色，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连忙跑出来质问老刘人都哪儿去了？

老刘平静地说：“昨晚出了事后同志们都自发出去维护治安了，我一个人留下来看守。本来觉得没什么，可是今儿一大早天上就开始掉飞机，你看”，老刘指着不远处一个坠机点说：“差点就砸到这儿了，我想请示上级把他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可是联系不上，这里关的都不是重刑犯，犯得都是小事，连判刑都不够，要是真被飞机全砸死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他们全放了”。

焦警官听后怒吼：“你……你这是渎职”。

“事儿是我做的，将来上级追究下来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老刘的语气依旧那么平静。

“焦警官，不是说要给我们分房吗，怎么把我们扔车上不管了”？赵旭打开车窗喊道。

“闭嘴”，焦警官先是怒气冲冲地对赵旭大吼，接着又对老刘横眉冷对道：“之前的人你放了也就放了，我说什么都晚了，但是现在你给我听好了老刘，世上没那么巧的事，不可能不偏不倚正好砸中这儿，车上现在还有两个人，希望你把他们看好了，别再放了好吗”？

老刘抬头望了望天，已经见不到任何飞机了，于是对焦警官说：“看来已经安全了，我答应你”。

“说话算话”？焦警官指着老刘鼻子问。

“我以党性发誓”。老刘用颤抖的手指着天。

焦警官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拉开车门把赵旭和雁秋带到一间拘留室门口，面无表情地朝赵旭努努嘴：“不是急着要我给你们分房吗，瞧瞧，独门独卫一室户，喜不喜欢”？

赵旭和雁秋刚到门口便闻到一股馊味儿，对了，还有郊区公共厕所的尿臊味儿，二人被熏得急忙捂住鼻子。

“走吧，进来参观参观”。焦警官坏笑道。

拘留室是个12平左右的肮脏小隔间，门口是个马桶脏的已经看不清面目了，房间里面有几张上下铺。被子和褥子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军用被褥，很多都发过霉，肮脏不堪，各种味道都有真是难以形容。雁秋实在受不了里面的味道，拖着赵旭就往外跑，一脸崩溃地埋怨起赵旭来：“你不是说就是地方小点吗，怎么这么脏，这儿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呀”？

“我，我，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赵旭万分愧疚地把头别到一边自责，结果看见墙角有一堆黑呼呼的东西，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拖着雁秋走近一看立马崩溃，悲呼一声：“妈呀，是茄子”。

得知未来几天都要在猪窝似的拘留室里住，雁秋本来就心中有火，现在又被赵旭一拽，顿时怒火中烧，冲赵旭大吼：“拽我干嘛”？

赵旭苦哈哈地指着墙角那堆黑呼呼的东西说：“茄子，小时候妈妈为了教育我，总说你要是坐牢了就得天天吃，顿顿吃蒸茄子，我还以为是吓唬我，没想到真有这道菜呀”！

“啊，我要回家，我不想住这里”！雁秋抱着头蹲在地上哭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们可不像西方人那样圣母心泛滥，把牢房弄得跟酒店似的，还有工资。在中国坐牢就是坐牢，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悔改。来，起来”，焦警官把赵旭和雁秋拉到拘留室门口，给他俩打开手铐，一人一间关了起来。

赵旭被关起来后狠狠踢了一脚房门，隔着门对着焦警官的背影狠狠道：“焦固，算你狠”。

雁秋作为女孩子就脆弱多了，门一关就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赵旭在隔壁听见了她的哭声大喊：“别哭了耗能，本来就已经很狼狈了，让他看见你哭更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