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外间的堂屋，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了丰盛的菜肴，为兄弟二人践行。

家里没有男人，所以不怎么富裕，但是也远远称不上贫穷。

那个男人临走前留下了一笔不菲的财产，足够四人节省度日，总算不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亚索在餐桌上还是摆着一张臭脸，闷闷不乐。

哪怕桌子上的菜肴是他平时最喜欢，却难得一遇的。

看来还在因不能入学的事耿耿于怀。

陈枫心知自己是顶占了亚索的名额，内心微微愧疚。

吃完饭，将碗筷重新摆好，看向望着餐桌怔怔出神的亚索，脸上浮现出笑容：“你想不想进入剑塾？”

亚索猛的抬起了头，眼里迸出希冀的光芒，但是在看清说话的人是陈枫后，白了他一眼，又重新沮丧起来。

陈枫却也不恼，亚索只是个10岁的孩子，有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自己的脸上，之所以兄弟不睦，前身自己的问题也很大。

前身和屋子里的三人之中的两个人，完全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平时行为孤僻，不怎么与家人交流，哪怕是家务也只干自己的那份。

从7岁起，房间只打扫自己的，碗和衣服也只洗自己的，看起来是很独立，其实是刻意的把自己和这个家割裂了开来，就像是一个游荡在屋子里的幽灵。

连你自己都不愿意融入别人，又怎么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去接纳你呢？

归根到底，自己这具身体也只是个12岁的孩子罢了，过去的种种都随着陈枫的鸠占鹊巢变得不再重要。

如今也不需要再考虑怎么融入这个家了，只要顺心意即可。

“教习之所以拒绝你，除了因为你年纪小不适合修炼外，最重要的是担心你影响大哥的进度，大哥为你而延迟入学，就像是在和剑塾赌气，拿自己的天赋去要挟师长，这样的行为，只能让剑塾对你产生恶感。”

听见陈枫如此说，就连永恩和女人都放下了碗筷，望了过来，这样的道理，三人都大致明白，却没想到会有陈枫说的如此严重。

亚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然后呢，现在你说这些，是在嘲讽我吗？”

陈枫呲牙一笑，刚才心里的一点愧疚也消散无踪，熊孩子怎么看都是这么的惹人讨厌。

“你可以这么想。”

“连打架都只会逃跑的窝囊废，就算能够入学又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入学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亚索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在心里又将陈枫记上了一笔。

看着面红耳赤的熊孩子，一股快感升上心头，连刚刚因为无法回归的郁气也消散了大半。

“你若是教我一声二哥，我就给你出个主意。”

亚索梗起脖子，不屑的问道：“你能保证有用？”

陈枫笑着摊手：“我可说不准。”

熊孩子气愤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鼻子里喘着粗气，脸面都被憋的通红。

似乎想要将眼前这个可恶的人撕得粉碎。

陈枫悠然自得的坐在板凳上，手指敲打着桌面，微笑看着对面的熊孩子。

亚索的执拗是与生俱来的，小时候与人打架，哪怕不是对手，也会死死地抱着对方的大腿，用手抓，用牙咬，用头撞。

摔倒后宁愿躺在地上，也必须由母亲亲手去扶，哪怕永恩将他背回小院，亚索还会跑到原地躺在地上。

要让这么一个孩子去向讨厌的二哥低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哈哈，既然你这么倔，你可以去剑塾的门前跪着，跪上个几天几夜，或许会有师长心软，也说不定呢！”

“陈枫！”眼见两人就快要打起来，永恩急忙出声调和：“不要和弟弟一般见识，你有什么方法吗？“

“方法倒是有，但我不保证就一定会有用。”看到永恩开口，便不再卖关子，陈枫将自己的方法和盘托出：“只要亚索你在剑塾外和我们一起练剑，我们会把教习每天讲述的内容记成笔记交给你，如果你能自学剑术入门，自然能够达到入剑塾的条件。”

“剑塾是不会拒绝天才的。”在陈枫的印象中，亚索应该是兄弟中天赋更高的那一个、

亚索闻言却有点犹豫，从年初开始练剑，如今也已经过去了半年，却迟迟没有入门，虽说一年以内入门都算是正常，但是有了大哥一月入门的先例珠玉在前，亚索开始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怀疑。

“你不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吧？”

“不过是剑道入门而已！”亚索虽信心不足，但嘴上却不能输，再说，哪怕比不上大哥，但是怎么说也比这个练剑三天就放弃的二哥强上太多了。

看着故意露出自信表情的亚索，陈枫补充道：

“当然，这个事必须先跟教习商量好，功法不能私相授受。”

陈枫并不觉的剑塾外门的基础剑法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既然给了剑塾的讲义，那么应该就会稍稍通融。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枫刚起床，就看见永恩和亚索已经起床开始练剑。

两个人一起在庭院里练习挥剑，一次次重复，虽然满头大汗，但却一丝不苟。将这枯燥的动作反复施展。

看来永恩能被成为天才也是有原因的，而亚索虽然跟着哥哥一起，但活泼好动的性子使得他远没有哥哥那么沉稳专注。所以进度并不快。

看到陈枫起的这么晚，永恩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而亚索的脸上却是布满了不屑。

“呵，小屁孩。”

待到二人晨练完毕，陈枫和永恩吃罢饭，就重新前往剑塾。

再次来到了那个白墙黑瓦的庭院前，混马教习已经等候多时。看见永恩如约而来，而且只带着陈枫，心里仿佛一块大石落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想向前迎上去，又恐落了自己这教习的身份，只得站在剑塾门前，脸上露出热切的笑容，这让陈枫想起来小学放学后，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老板，脸上也经常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

永恩心里感到一阵暖意，躬身行礼，说起了昨天晚上和陈枫商量的事。

此事在混马教习看来不值一提，略一思索就答应下来。

“可以，不过不用做什么笔记了，我可以把我这些年练剑的心得借给你们一段时间。”

“但是”教习话锋一转“笔记上的感悟并不是入门关键，最关键的部分是剑道上的经验和关窍，如果你们要回去给亚索示范，那么只能是陈枫去，永恩你在入道前不能离开剑塾。”

入道也就是体悟自然之道。教习知道，按照永恩的性格，如果自己没有特意交代，那么去给亚索示范的必然是永恩这个宠爱弟弟的长兄，这势必又会牵扯到他的大量心神，影响到剑道进境。

至于入道后，那就成了长老，混马也就再也管不着了。

陈枫心里无语，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自己才不想去教那个小屁孩学剑呢，而且每次往返村子至少要花费两个小时，有这时间干点别的他不香吗？

跟着教习穿过古朴厚重的大门，来到剑塾庭院。

此时，正有近百名弟子在庭院里练习剑道，不同于早晨兄弟两人一板一眼的练习挥刀，这些人在着重练习招式和套路。

一把长刀舞的虎虎生风，令陈枫目眩神迷，看起来颇为不凡。

这才是剑道嘛，够帅。

见到三人从门外走来，庭院里的众弟子停下了手中飞舞的长刀，站定望来。

却没有一人上前打招呼，只是在远处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永恩吗？”大部分芝云行省的弟子都已经听说过永恩的名字。

“什么永恩？”只有一小部分来自外省的弟子向周围的同窗询问。

同窗则是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这就是那个一个月自学剑道入门的天才，听说还没入剑塾就已经被好几个长老相中，想要收为亲传弟子呢？”

‘亲传弟子’这四个字让大家微微失神，有人觉得遥不可及，顿时对永恩生出了敬意。有人只觉得这四个字听着十分刺耳，故而妒火中烧，此时有人便克制不住心中的嫉妒，站出来反驳

“什么剑道天才，不过是个没爹的孤儿罢了，十四岁还没有入剑塾，哪怕再是天才，将来的成就也是有限。”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此人从来没有被如此瞩目过，只觉洋洋得意，又接着说道

“你们外地来的怕是不知道吧，旁边他的那个弟弟就是他的寡妇娘和野男人偷情生下的孩子。”

此时旁边有人嗤笑，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贼眉鼠眼的弟子开口说道：“你这可说错了，旁边那个是那个野男人从瓦罗兰带到这里的，野男人跑的时候，还把这拖油瓶也扔下了。”

“这不是更惨？”周围的人啧啧称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只觉得新奇无比。

“唉，谁说不是呢？”

听见众人的言语，刚刚还在为亚索高兴的永恩把手搭上了腰间的木刀刀柄，用力握紧，低垂下头，掩饰住眼里的怒火，但却克制住了自己，沉默的站在原地，像是将要喷发的火山。

虽然前身对这些话也是刻骨铭心，但是此时的陈枫却没有太大的感受，站在大哥身后皱眉看着眼前一幕，不难想象自己前身为什么那么孤僻，也不难想象亚索为什么像是一个带刺的刺猬，一碰就炸毛，而永恩在这种议论声中长大，仍能恪守恭敬、谦让的性格，使得陈枫更加的佩服了。

眼前的剑塾弟子不过是十三四岁上下，大一些的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大部分人，可能只是无心之言，然而就是这样的言语，更是伤人。

走在最前面的混马长老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不只是生气弟子如此议论代表着剑塾未来的天才，更生气于这些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议论。

轻咳一声，众弟子连忙噤声，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把混马教习当做一回事，毕竟他50多岁，也仅仅是个教习罢了，不入剑道，终不成长老。

但也不会有人傻到当场违逆教习，哪怕其中的一些弟子甚至是长老之子。

混马长老见到众人恭敬的神色，心中满意，开口道

“炎方，你来带两位师弟前往弟子宿舍，并领取各项物资。”

“是”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高大威猛的少年，是刚才在众人议论时，少数几个不为外物所扰，专心练剑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