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和除了刹那以外的死人同行。”永珩眼里带着忌讳和冷漠。

森辉询问了关于城的事，永珩选择性的告诉了他一些，当然，更多的是关于他所知道的那个吃人的黑色行李箱，以及没有五官的人形怪物和被剥去皮的守林人，除此之外，永珩没有告诉森辉任何和刹那有关的事，在后者眼里，刹那依旧是个未解之谜。

不过在解答了森辉的疑问后，后者却提出要与他们同行，这就恕永珩不想答应了，森辉杀了人，不论是出自什么理由，何忠死于他手，城对他的影响显然比其他人都要大得多，要知道，他可是带着复仇的情绪活着，他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的情况和刹那及万初彤死去又复活过来的情况全然不同…

想到这，永珩顿了顿，按照森辉的说辞，万初彤死的时间应该是昨晚，死于箱子的吞噬，可是他们却是在森林里发现残骸，这种情况有些对不起来，刹那和华磊都复活过来，没理由轮到万初彤就尸骨无存了才是……除非…刹那又一次杀死了她，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死的比所有人都要早的刹那身体看上去还是那样新鲜…

刹那确实杀了万初彤，并且很有可能，杀死了两次！足足三次死亡带来的绝望…倘若真有怨灵能够突破城门，恐怕现在的情况会变得更为恐怖。

永珩瞪着眼看着在自己拒绝同行后沉默注视自己和刹那的森辉，如果森辉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万初彤真正所遭遇的那些，再加上城在其中怂恿，永珩不敢想象森辉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在公寓就见识过那种恐怖，因为过于可怕，永珩的大脑出于自保而模糊了那些记忆，他可不想将那些模糊的记忆清晰化，谁知道那时候是否会让自己经受不住而疯魔。

“我们不会带上你，你最好也别跟着。”永珩再次说道，想到了那么多，对于和森辉同行这件事，绝对不行。

听到这，森辉突兀的裂开了嘴，露出了一丝干巴巴的笑，很是渗人，他举起一根手指竖起来放在面前，骨节凸出异常的食指上套着一枚擦的干干净净的钻戒：“别让我揭穿你，我其实现在还算是冷静，其他活着的人我不熟悉，真正认识的不过你一个人，你还活着，所以我才决定帮你。”

森辉这么说，话说到一半，他的视线转向了刹那：“死人可以帮你阻挡其他死人，再不济，至少可以保证拥有相同的手段去对付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多一个死人，可以让你活得更久，永珩，这是个稳赚不赔的办法，我和你没仇，我只是想帮你这个朋友——尚存活的朋友。”森辉将视线移回来，反手将戒指小心翼翼的收起，拉开拉链，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敞开的衣服里是与外界同样的冰冷，那份曾经可以给予温暖与依靠的怀抱此时早就凉透了。

…

别无选择，森辉的话看似没有其他含义，可永珩却无法不对他防备，自万初彤死去，或者说自森辉捡到死去的万初彤的戒指后，他整个人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性格上，行为上，乃至思想上，永珩看不透他，看不透一个心死身死之人究竟要做什么。

永珩要节约体力，森辉走在最前面，刹那走在最后面，他们将永珩这个唯一的活人夹在中间，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米，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样的小心并不过分。

“这种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森辉背对着永珩等人，自顾自的说，他的身高因为身体的消瘦显得越发的高挑，若是将外裹的羽绒服褪去，他现在恐怕和瘦长的鬼影没有区别：“我又会以这样的姿态‘活’多久？连痛觉都没有了，没有呼吸，胸口的心脏也不会跳动，连肉.体都开始腐烂，思想却仍旧‘活着’，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刹那，你知道吗？死了却还要维持思想的存在，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森辉回过头来询问，问出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询问的问题。

刹那警惕着四周，在永珩以为他不会做回答的时候，却轻声回应了森辉的话：“只有这样‘活着’才能继续保护真正活着的人，死人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活着才行，哪怕是个活死人也行。”

“是吗…这就是你成为凶手的理由。”森辉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不知何时，森林里的雾渐渐散开，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的森林，泥土依稀能看到几块黑色的鹅卵石，而在森辉的身后，浓雾散去后清晰的远方，巨大的猩红人形怪物用独臂拖拽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它颈部的断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具尸体的衣服让森辉十分眼熟，从那衣服森辉就可以分辨出尸身的主人是谁，何忠。

何忠的尸体在没有表皮的人形怪物手中化作没有皮肉的残骸，丢在地后迅速的腐烂只剩不知名的黑色物质与零散的衣物散落四处，那模样与森辉发现的万初彤的残骸何其相像。

看见这一幕的刹那立刻拉上永珩转身就跑，守林人的尸体化为的没有皮的人形怪物立刻追了过去，它直接从森辉身边跑过，根本不做任何停留，似是就盯准了刹那和永珩两人。

…

跑不开，跑不开！穿过雾与森林便是黑鹅卵石

沙滩湖与木屋。反反复复，这么一个场景一直出现，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用毫无情绪的眸子看了眼越来越虚弱的永珩，他只能拿起自己的匕首，和明显状态比自己要好很多的同类再次战斗，赢了，兴许能再次离开这吧。

抱着这样不确定却又不得不拼一把的心态，刹那挡在了永珩面前，永珩其实很想帮忙，但是他只感觉四肢无力的厉害，也许是因为饥饿，在也许是因为其他，不论是因为什么，他快要站不住了，更别提和刹那并肩作战。

“刹那！”

“你先走！去贺佳佳的帐篷，不出意外我的箱子还在那，实在不行…你就躲进箱子里。”

刹那说完这些就被重来的人形怪物整个撞飞，撞开刹那后它直接朝永珩——这个在场唯一一个活人冲去。

一声闷响，人形怪物也被撞飞，是迅速爬起来的刹那，他的瞳孔化为完全的漆黑，握紧匕首的他将怪物撞倒后立刻扑了上去想把它的首级取下，不过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刹那的下颚被抓住，活死人的身体本就脆弱，刹那脸颊上的皮肉被这么抓掉了一大块。这是一场可怕的战斗，好在永珩此时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机会在一旁‘观战’，不然指不定会吓得瘫软在地，他大口喘气，费力迈开自己无力的四肢，朝位于湖边的帐篷小跑过去，他依稀记得华磊的帐篷在最左边，而贺佳佳的与它相邻…

吼——

非人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永珩才跑到距离他最近的帐篷附近，他回过头去看，只见，刹那的一条腿被怪物反向折断着踩在脚下，它用仅剩的手掐住了刹那的颈，想要将他整个拔下来。

刹那！永珩立刻回了身，不去管什么能救命的箱子，更不去管自己体力不支的身体，他又一次奋不顾身的冲向了刹那，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喊出那简短的名字，而这一次刹那也不再有多余的力气和力量反扑…

嘭——

怪物的半个脑袋整个爆开，连续的几次重击，它庞大的身躯终于跪倒化作一滩血污消散，刹那则掉落在地面抽搐着，他用余光看向身旁，森辉将一根手臂粗的木材放下，他救了刹那。

永珩见刹那被丢下的那刻脚下一软，整个摔倒，森辉看了看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刹那，又看看趴在地上仰着头看自己的永珩，随后丢掉了手中的发霉的木头，径直朝永珩走去。

“别靠近他！”刹那翻了个身，牙齿打着颤，用极难分辨出的沙哑嗓音说道，但森辉根本没理会，他距离永珩越来越近了。

“我说了，别靠近他！”

又一次，这次声音比之前那次清晰得多，森辉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他的脚踝被黑色的‘绳’抓住，在永珩震惊的视线中，在森辉回过头后惊恐的注视下，此时的刹那整个人呈现完全黑色，他的眼睛不再是纯黑，而是完全的白，即便没有眼珠，森辉依旧能从那对眼眶里读到警告与愤怒，刹那在努力的爬起来，扭曲的四肢被拉长的极细，大概只有一个孩童腿骨粗，皮肤呈现完全漆黑的他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人类的模样，长达二十公分的细长指尖像是蜘蛛的足一般扭动着，完全反人类扭曲的腿将他的身体支撑起来，像是动物般爬行。

“你敢伤害他，我就在你伤害他前吃了你，从他身边滚开！食物！”

完全扭曲的嗓音，完全扭曲的身体，此时的刹那已经彻底将人类的身份摒弃，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一只，真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