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高考……”

女孩目光有些失焦。

名牌大学，高薪工作，潇洒生活, 那是优秀者的专属, 是她羡慕却从来不敢想的，如果……

骤然，

现实境况涌入脑海，冰冷冷地给她泼下一盆凉水, 浇灭了刚刚升起的幻想。

如果爸爸没有死, 如果她没有去会所做小姐, 如果她没有怀孕，如果那个女人不是她妈妈。

这四个如果，没有一个会实现，她的不幸就像个水泥潭, 要把她浇筑在里面，根本无法脱离。

康瑶想, 就让她在这里再待一会儿，等必须再次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 她就‘脱离’。

女孩不哭了，也没说话, 江词却明显感觉她状态更差。

还好这时虚空生灵回来了。

情感大师说如果彻底绝望，不如等待救赎吧, 或许就等到人来救你, 也或许救你的人就是坚持下去的你自己。还说这种情况最好的安慰就是帮她解决实际问题, 让她切实感受到希望。

江词想了想，对康瑶道“可以先剥夺你妈妈的监护人权力。”

女孩一怔，显然对法律武器并不熟悉, “那她就不是我妈妈了吗？”

“嗯。”江词点头，“钱的问题都不必担心，我可以帮你。”

关于康瑶的事情，其实虚空生灵已经完完整整查看过，江词亦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要询问康瑶。

两个月前，康瑶的爸爸突然检查出急病，需要花很多钱，康家没钱，康爸爸只能等死。

康瑶需要钱，为靡靡会所拉人的李迅看出她需要钱，于是就这样康瑶做了公关小姐。

然而，康爸爸最终没能救回来，康瑶还意外怀孕。

在此之前，她做公关小姐赚钱的事情一直瞒着家人，她本以为，如果妈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气得打死她，结果却截然相反。

她妈的确是狠狠骂了她一顿，骂的却不是她做公关小姐，而是她不小心怀孕，因为怀孕就不能继续赚钱。

那个女人没收了她身上所有的钱，想用一碗黑漆漆的中药给她打胎，但是她上网搜过，药物流产风险大，或许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她这样说，她不住地摇头拒绝，没想到那个女人却骂骂咧咧最好再也不要怀孕，坐一个小月子少赚多少钱。

“我不明白，以前她不是这样的。”重新回想这一连串的事情，女孩从神情到声音都是掩饰不住的痛苦。

江词为她找了个专业律师。

康瑶才十五岁，童工都犯法，更何况色情交易，而且靡靡会所给她打钱的卡是康妈妈的身份证办的，虽然先前一直在康瑶手上，但钱最终流向医院给康爸爸治病。

现在卡又被康妈妈收走，如果提出怀疑康妈妈对这件事从始至终知情且默许，她百口莫辩。

总之，律师说即便康妈妈不同意，这场官司也基本稳胜。

康瑶身上的死气总算不那么浓郁。

——

康家在一栋旧居民楼里，越是靠近，康瑶就越害怕，终于在律师上前去敲门时，忍不住拉住江词衣角，“郑老师。”

女孩一双眼睛满是惊惶。

“别怕。”江词安抚一声，来之前他已经与虚空生灵说好，保证康妈妈伤不到康瑶一根毫毛。

“谁啊？”屋里传来康妈妈不耐烦的声音。

她才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有股气堵着穴道，不知道什么仪器，给她顺了下气，竟然就要百多块钱。能说话了，她没敢再去职高，怕真的猝死，想着歇两天在去找那个小贱蹄子，到时候非打死她不可。

打开门。

“你是谁？”

她当先看到的是律师，问的时候又往外扫了一眼，顿时眼睛一瞪“嘿？你还回来了！”

一手朝康瑶抓去。

康瑶一哆嗦往江词身后藏，突然听见‘啪！’的巴掌响。

郑老师被打了！

她唰地又站出来“不——”

后面的话卡住，连刚吐出口的‘不’字也被康妈妈的惊呼声掩盖。

康瑶一脸震惊，律师一脸震惊，康妈妈看着自己的手，脸上火辣辣的耳光余韵，同样让她一脸震惊。

她刚才想抓那个小贱人过来，不知道突然抽什么疯，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康女士。”律师出示了下自己的工作证，“我是康瑶的委托律师，经当事人反应，你在监护期间，对她的身心造成极大伤害，今天主要是想谈一谈取消你的监护资格。”

“你说什么！”

律师的话瞬间让康妈妈抛开自扇耳光的怪事，恶狠狠的目光倏然射向康瑶，“你个贱啊！”

康瑶和律师只见她面目几乎扭曲，龇牙咧嘴，似乎咬到舌头，还咬得不轻。

自打耳光，咬舌头，再加上之前突然失语，这已经不是倒霉能解释的了，邪门，康妈妈心里一怕。

律师倒还只觉得她倒霉，不过想到这人能让自己十五岁的亲生女儿卖身赚钱，这霉倒的好。

“康女士，你名下的银行卡在近半个月里每天都会收到一笔靡靡会所汇款，有关方面的证据很好调查，如果你不同意解除对我当事人的监护权，那么我们将走司法程序，想必到时候法官会给出公正的判决。”

“你少吓唬人，老娘把她养这么大——啊！”

只见康妈妈两腿一曲，整个人陡然跪下去，砰砰两声，一个是膝盖撞地，一个是头撞地，把律师吓得直接后跳了一步。

康瑶也被这变故弄得又惊又懵，“郑老师，这……”

“是有些奇怪。”江词若有其事地皱着眉，只瞎说道“咱们班必须认真听课的事也很奇怪，真像有神仙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学生了，要你们好好学习，不让你们受坏人欺负。”

这是什么神学发言，律师正要侧目，却就在这时，跪着的康妈妈突然砰砰砰一下接一下磕起头来，力道大得仿佛想直接撞死，边磕还边喊神仙饶命，脸上惊恐十足，就像被什么操控了身躯。

“我同意，我不要监护权了！”

瞬间，磕头停止。

律师的眼睛睁大到极限，世界观碎一地。

康瑶惊呼“神仙？！”

江词随口混了句“真的有神仙啊。”

而康妈妈已经吓得鼻涕眼泪一把。

最终，‘神仙’不仅让她解除了监护权，还让她把六万存款全部给康瑶。

一应手续当天办好，康瑶却又哭起来，“谢谢你郑老师，也谢谢，神仙。”

虚空生灵高兴地差点在江词脑子里跳舞。

接下来去医院手术，江词不方便陪同，就给她请了个护工，又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

——

下午，一班提前一小时放学，原本四组八排的座位被分成两个大组，两边桌子挤挤挨挨，只留中间一条过道。

而一高的老师和五十个插班生也在第二天早上准时到达，从校车内有序下来，排成安安静静，整整齐齐的两列队伍。

彼时正是早操时间，所以，等一班众人再回来时，就看见教室的一半，被一群蓝白校服填满，细密的读书声从每个人口中发出，合在一起嗡嗡得像一群蜜蜂。

真特么恐怖，这是学渣们的心声。

一班众人嘻嘻闹闹地进教室，也没能打断他们的读书声，直到所有人都回到座位，讲台上的扑克脸老师做了个手势，三秒钟，左半边安静了。

右半边笑闹声突然显得清晰无比，弄得众人下意识闭嘴，整个教室的声音就这么嘎然而止。

“从今天开始，高中三年大家就是同学，那么，做个自我介绍吧。”

扑克脸先抽出粉笔，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计时。

“噗。”

有人没憋住笑。

计时瞟了一眼，似乎扯了下嘴角，不过他那张扑克脸，恐怕就算笑起来也像横眉怒目。“我叫计时，人如其名，带数学课，兼任咱们这个新班集体的班主任，现在，从门口开始。”

他抬手示意了下，坐门口的一班男生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我介绍啊，他吊儿郎当的站起身，瞟了眼左边，笑道“我叫胡杨，我的爱好是看，最喜欢看校霸和学霸之间的爱情故事。”

顿时，右边响起哄堂大笑。

左边，有人目不斜视，有人偷偷横他一眼，有人的注意力还在书上。

一班后面介绍的人，有的有样学样，不过大多数人说不出骚话，郑小南混在其中，普普通通说了两句。

轮到蓝白校服们，一班众人百般期待他们怎么回应刚才的挑衅。

结果——

“大家好，我叫张xx，无其他欲述内容，请下一个。”

“大家好，我叫李xx，无其他欲述内容，请下一个。”

……

好家伙，这自我介绍就像他们身上的校服一样，是一个厂出来的。

众人百无聊奈，看着他们接火车似的站起坐下，正打哈欠，突然——

“大家好，我叫严华，欲述，请不要找我问题，不要和我说任何无关紧要的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请下一个。”

整个教室哗然一瞬，不止是一班众，连蓝白校服们都瞬间惊地朝男生集中视线，他们只是一个学校，且刚开学不久，大多数互相并不认识。

“牛批！”

“666”

一班有人起哄高喊。

男生已经坐下，对满教室的声音充耳不闻。

“还是这个配方，学习机器本器，神本神。”郑小南偏头对卫书禹感叹。

“你认识他？”

“我们高中之前都同班，我敢保证他刚才那句话没有针对任何人，他幼儿园的时候就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卫书禹啧啧两声“但是我感觉这次他可能要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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