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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玲珑女皇

作者:水煮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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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喵”

“卧”

“啪嗒”、“喵”

大白猫蹲于梳妆台上,听着口令一再装死卧倒,如此三番颇是不耐,奈何正用一根手指命令它的人亦极不好惹,只得再次“啪嗒”一声,滚倒在台。,

“卧”

桃红的木榻上,袁女正懒懒的以手支头,梅花缠雪被衬着玲珑有致的身姿,长长的乌发从被子的一角斜洒,一半藏于被中,一半悄泄榻下。而柔嫩葱玉的另一支手则指着大白猫,上下轻轻的点动。

“女正,身子可有妥些”

这时,袁女皇清脆的声音自前室传来。

听得声音,袁女正稍稍一愣,随后睫毛一刷,倏地一下钻入被子中,闭着眼睛深深吸得一口气不吐,把一张小脸憋得雪白,而后双手抓着被子边缘,慢慢探出首,哑声道“阿姐,我头疼。”

“呀”

袁女皇一眼之下,骇了一跳,几个疾步行至塌前,俯身伸手一探,半晌,眉间微凝,缓缓坐于床边,歪着脑袋奇道“未见烫呢,怎地面色就这般差”

袁女正软软的道“阿姐,女正神疲困乏,已然,已然起不得身了。”说着,暗觉自己脸色快要回复,赶紧悄悄憋气。

“哦”

袁女皇眸子漫不经心的一溜,将她偷偷皱鼻子的样子尽落于眼,心中已然有数,嫣然笑道“小妹若是真病了,那可不敢耽搁,我这便去寻阿兄,教阿兄延请良医。为小妹细细就症”最后四字,落得又慢又沉。

“阿姐,别”

袁女正心急之下,憋着的气便泄了,双手紧紧的拽着阿姐的衣袖,抬头瞥了一眼阿姐。见她正好整以暇的笑着,心知被看阿姐识破了,脸上悄然而红。

“喵”

大白猫竖着毛绒绒的大尾巴,裂着嘴,仿似在笑。

袁女皇头亦不回的轻声命令“卧”

“啪嗒”

“噗嗤”

袁女正装了半日的病,再也忍不住,亦无需再忍,索性坐起身,抱着腿娇笑。

袁女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女正,可是不想随阿兄回丹阳”

“嗯”

袁女正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微仰雪白的脖子,大声道“阿姐,女正说过的,女正要嫁美鹤若是随阿兄回丹阳了,怎生嫁得”

果然如此

袁女皇幽幽叹道“奈何即便你留下来,也嫁不成美鹤啊。你我身为袁氏之女。婚嫁之事理应由家族做主,父兄操持。况且。你亦与尚兄有约在先,若是背信毁约,父兄颜面何存女正,且听阿姐一言吧美鹤虽美,却非你我良人呀”

“非也”

袁女正驳道“阿姐谬也,圣人有言名与身孰轻身与祸孰多得与亡孰病女正喜爱美鹤。便应嫁之随之,岂可因名而误身阿姐休得诓我,女正定要嫁美鹤的若不能嫁美鹤,女正定会得病而亡也”

“胡言”

袁女皇娇嗔,柳眉却悄然深锁。心想小妹自幼倔强,然莫论她如何作使,事关谢、袁两家上百年的情谊,阿父与阿兄岂会将她妻之与美鹤呀心思数番电转,突地一明,眉梢尽展,款款笑道“小妹若真喜爱美鹤,便理应为美鹤着想,小妹且思一思,若是此事为人所知,刘郎君将如何自处”

袁女正抱膝不语,眉心浅凝作川。

袁女皇趁势软声再道“据阿姐所知,刘郎君年近十五即将及冠,正是谋取出身之时,若教不知情者于此时风闻,恐将误传美鹤妄攀高门、不知进退,如此一来,岂非使美玉染暇更何况,谢世叔乃是美鹤之师,若教世叔得知此事,美鹤岂不愧煞”

“阿姐,那该如何是好女正非美鹤不嫁的”袁女正小小的脸宠紧紧贴着膝背,睫毛一眨一眨,眼眸拦着一层雾,神情尽显迷离与茫然。

袁女皇暗中一声长叹,脸上的笑意却更盛,将小妹轻轻揽入怀中,缓缓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小妹勿伤,阿姐知晓小妹心意不可逆改。嗯,美鹤及冠仅有年许,而小妹离及笄尚两年有余。两年是几许日月待美鹤出身已定后,小妹大可不急不燥,徐徐图之嘛。其间,兴许,兴许,谢尚阿兄先行毁约呢”

“然也”

袁女皇眸子豁然一亮,指着将将爬起来大白猫喝道“卧”待大白猫受惊装死后,满意的拍了拍小手,喜道“尚兄乃薄幸之人,两年里定会爱慕别家女郎到得那时,我便可以嫁美鹤了”说话之时,眼睛里投进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

“对极小妹之病,几时可妥”袁女皇歪着脑袋,戏谑的问。

袁女正格格笑道“现下已妥,明日便可起行”

“噗嗤”

这下,轮到袁女皇娇声笑起来,伸出一根玉指戳了一下小妹的额头,笑道“恁地调皮勿使人疑心哦,我这便告诉阿兄去”说着,款款起身,转出帷幔,绕过屏风,沿着回廊一直行至院外。

院外,袁耽正徘徊于翠竹下,面上神色急不可耐,见得袁女皇行来,赶紧疾步迎上前,问道“女皇,可曾将女正劝妥”

袁女皇点头道“阿兄,明日便可起行”

“甚好”

袁耽长长吐出一口气,竟朝着袁女皇揖手道“女皇,阿兄谢过”

袁女皇惊道“阿兄,何故如此怎可长幼不分”

袁耽洒然一笑,挥手道“若非女皇,阿兄便成罪人矣何颜面对谢世叔况且,瞻箦美誉亦将因此而受损也嗯,阿兄这便去见过谢世叔,明日回返丹阳”言罢。挥着宽袖大踏步而去。

“唉”

袁女皇目送阿兄离去,回首望着院子,叹道“小妹,莫怪阿姐诓你,你我身为士族女子,一切理应以家族为重。”

而袁耽脚步轻快的行至谢裒所居的院子。见院门口肃立着两名随从颇是陌生,心下微微奇怪,未及多想便欲踏入院中。

随从将手一拦,沉声道“且留步”

“咦”

袁耽眉梢一扬,斜眼一撩,便欲喝斥。

这时,从院内疾疾行来一名面孔熟悉的随从,轻声道“袁郎君莫恼,院中有贵人。”

“贵人”

袁耽眉头一皱。稍作沉吟,暗忖能当谢氏称为贵人的人会是谁司马氏司马氏怎地到会稽来了心思数转,眉间缓放,淡声道“袁耽稍后再来见过世叔。”言罢,挥袖而去。

院中。

室内置着雕栏矮床,一身华服的殷道畿端坐于矮床正中,手里捧着一卷策纸细细眉梢时展时舒。在其下首右位跪坐着谢裒。双手按膝,面色平淡。眼光缓注案前香炉。

香炉中,一品沉香宛转轻燎,恰若女子揉动曼妙身姿翩翩起舞。

稍徐。

“妙哉”

殷道畿将文策阅毕,缓缓一卷轻搁于案,眼露喜色,赞道“幼儒先生此三策大妙。纳才乃根本之举,若从此议,国子、太学定当复建而兴盛。土断一策更是绝佳,实为正朝肃纲之议。”言至此处,眼底精光隐吐。瞅了一眼谢裒,将怀中的白毛麈轻轻一挥,不着痕迹的一收,再道“嗯,积精蓄甲之策亦是大势共趋,乃定国之论道畿回返建康后,定将此三策呈禀父皇”

“谢过殿下”

谢裒双手挽揽至眉,大礼顿拜。

“幼儒先生切莫如此,道畿游行在外,不过一弱冠郎君尔,勿需行此大礼”殷道畿坐于矮床双手虚挽,待谢裒起身,又道“父皇见策之后,定会召先生至建康详对,届时尚望先生莫恋大越山水,早日至建康,而道畿定当置备茶酒于席,以待先生前来。”

言中有音啊

谢裒眉间不见色,胸中却有竹,心想借司马道畿之手传策于司马睿,便是不想与刁协、刘隗二人相对过激,然则,事关江东世家整局,谢氏恐难独善其身,这建康怕是得往不过那时,行事已有眉目,进退皆可有据,实乃稳妥之举。而司马道畿此意,嘿嘿尚是与谢鲲阿兄妥善商议后再作决吧

再度一拜,沉声道“为国事奔波,乃臣之本份,岂敢当殿下等候。”

“嗯”

殷道畿微微一笑,心知不可过急,突地想起一截绿纱,随意笑道“始今方知,大越山水之秀,冠甲于江左矣而此次兰亭仲秋行雅,诸君逍遥随意、漫聚无端,令道畿悠然神醉。若非滞行已久,道畿定当盘桓于此,与幼儒先生对席篱下、畅谈道玄,方不负此身华冠也。唉,昔日陆士衡作复不闻鹤唳之语道畿深有同感也,再难闻琴笛合鸣也”

言罢,捉着白毛麈遥望室外,神态好似愁畅。

谢裒笑道“殿下身居高堂而望闻深远,何需眼羡野鹤之闲,自有风景不同矣然则,华亭刘氏子之琴,确如叔夜已具魂,不可多得。而”

稍稍一顿,挑了一眼殷道畿,续道“萧氏义女之笛,魂兮清伶,不着于物,非沾于尘,犹胜半筹”

萧氏,义女

闻言,殷道畿白毛麈往左一打,眼底喜色一闪即逝,昔日与宋祎匆匆一瞥,急晤于途,萧然并未言其乃萧氏义女,而自己亦不便多问。

心想若是萧氏之女,父皇定不容许,讨之不得,只得忍弃然,既乃义女,事便可为

当下,二人举盏共饮,只论琴棋字画玄道,再不谈其他。

一个时辰后,殷道畿告辞离去,尚得前往纪瞻府上。

谢裒将其送至庄院门口,目逐华丽的牛车消失于竹林深处,方才徐徐收回目光,将袖一揽,缓步而回。

待行至水廊时,恰遇袁耽。

袁耽将明日便要起行回返丹阳之事禀报于谢裒。

谢裒略作一顿,挑了一眼袁耽,缓缓点头,嘴角浮起笑意。小儿辈们偶戏情事,他怎会不知谢、袁两家交往联姻已过百年,袁氏自会处理妥当,何需放在心上不过,华亭美鹤,美之如玉,美之如松,偏生才情孤高,谁家女郎不喜耶

思及适才所呈三论,谢裒目光更显柔和,荡过碧潭,穿过水廊,直直漫向院墙。

一墙之隔。

矮案置于院中,绿萝跪坐于案侧,左手把着右腕徐徐转动墨条,将研台中的埃墨推得均匀成糊,许是持续已久,精致小巧的鼻子两侧渗着颗颗细粒的汗珠。

“搁着吧,足矣”

刘浓轻声说着,目光却凝于案上,画作即将完毕,不敢有丝毫大意,默记着陆舒窈曾教导的勾撩笔法,捉着画笔徐徐缠描。少倾,额间细汗渐密,画作尚缺最后一步,切不可急提着笔,深深吸得一口气,闭着眼睛沉吟,眼前则恍若浮现一个鹅黄身影正歪着脑袋凝神,以待最后一笔。

便如此

待心中小女郎眯着眼睛落笔时,刘浓亦半步不差的将画笔在研台边缘处一荡,顺势于画纸上疾速两点。

“呀,活了”

绿萝左手犹自揉着右腕,右掌却掩上了小嘴惊呼,她不懂画,但知道这幅画小郎君画的极好,那纸上的人经得小郎君那么一点,顿时就,就活了嘛。

“嗯,尚可”

刘浓揉着手腕打量画作,心中也有些许窃喜,若论笔法恐仍不及舒窈与那个袁女皇,但自忖若言捕神亦相差仿佛了。画中之人乃是袁耽,只见其正一手揽着袍摆,一手将五木飞投壶中。其时,飞扬的眉,漆亮的眼,微翘的嘴角,皆被捕入画中。又以描神之法,将在座之人的诸般神态浅描而承辅,更加凸现得画中主角神彩奕奕、栩栩如生。

稍稍作想,提起狼豪作题“红楼之颠,七友初集,但观袁彦道行博弈似庖丁解牛尔,浑惊四座而不知也,纵怀于胸乎,游刃而有余也”

“华亭刘瞻箦慕之临之,以画行饯。”

题字作罢,刘浓将笔一搁,伸出宽袖缓缓扇荡于画作上方,待墨迹被风浸干,画作便成。

绿萝喜道“小郎君画好了么婢子拿去搁着。”

“嗯,去吧。”

“是,小郎君。”绿萝柔柔一个万福,随后小心翼翼的托着画板行向室中,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污了小郎君画了两日的画。

这时,墨璃踏出室来,两两对望。

墨璃抱着一摞书卷,站在水阶上居高临下俯视,眸子凝于绿萝发髻两侧,脸上带着淡淡的不屑,心中却在嘀咕小郎君为何要送绿萝如此贵重的步摇呢莫非我夜里睡得太熟了亦或

“且让”

绿萝娇媚一笑,恰若春花怒放,阳光落在步摇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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