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一愣。

他喜欢虞子风吗？

这不像是南宴会问出来的问题。

“就吃个饭而已, ”沈安皱了皱眉，这是他不耐烦时的标志性动作，说明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让他不怎么舒服的话题, “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南宴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有时候真的很恨沈安的直率和迟钝，这代表着那些在他眼里可以用来权衡一些东西的细节, 到沈安眼里就变成了斤斤计较的鸡毛蒜皮。

南宴感到有些气闷，胸腔里辛辣的薄荷烟余韵好像再次涌了上来，堵塞在喉咙里，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喂！”沈安被他甩开手, 驴脾气有些压不住了，“你发什么疯？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你喜欢虞子风？”

南宴眼前一阵发黑, 差点没被他气吐血, 他周身的气压都低下来，一边加快步子往前走一边沉声道“放屁。”

“哇，南宴大学霸居然还会说这么‘高级’的词汇。”沈安故意刺他，“不会被我说中心事了吧？恼羞成怒？”

“沈安, ”南宴再次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在你眼里, 玩弄别人、撩拨别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对吗？”

“有些东西，既然你明知道你给不了, 那你就不要跃跃欲试地挑战别人的底线。”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对这样悬而未决的状态感到满意。”南宴浅色的眼眸里酝酿着沈安看不懂的情绪, “要么, 远离那些你招惹不起的人；要么, 就收起你的玩心大起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操，都什么和什么啊”沈安看着南宴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眯了眯眼，“不会真暗恋虞子风吧。”

——

南宴几乎一下午都没再和沈安说过话，沈安觉得他一通脾气简直发得莫名其妙，自己看在他英雄救“美”的份上没和他计较他都该感恩戴德了，又怎么可能主动向南宴伸出和好的枝桠。

中午放学后，虞子风来班上找沈安吃饭，他在学校里其实挺有名，文科班里有不少女生暗恋他，要不是因为做沈安的舔狗做得上瘾，招来了一波黑，应该能和南宴的受欢迎程度齐平。

也是，可咸可甜的阳光系小狼狗，谁不爱呢，打篮球的时候手臂和小腿绷紧，显露出流畅而优美的肌肉线条，是艺术生们最好的人体绘画素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明晃晃的虎牙，让人觉得他英俊又可爱。

偏偏沈安就是觉得他看起来很蠢，像只摇头摆尾的哈士奇。

而哈士奇此刻正眼巴巴地等着他一起吃饭。

沈安都走到教室门口了，却突然想起来南宴伤的是右手

那他怎么吃饭？

沈安犹豫了两秒，难得善心大发，倒回去敲了敲南宴的桌子“喂，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南宴用左手画函数图像的手微微一顿。

——

三个人一起吃饭为什么会这么尴尬。

沈安百思不得其解。

虞子风一路沉默无话，和他平时话唠的风格严重不符，沈安尝试着戳了他几下他都没反应，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僵尸。

而旁边的南宴

算了，指望谁都别指望这个木头。

沈安把南宴按到座位上，亲自给他打了饭“你先试试用左手能不能扒两口，要实在不行我再考虑喂”

“不行。”南宴筷子都没动一下，直截了当地回答。

虞子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嘴里的骨头嚼得“嘎嘣”响“你刚刚做卷子画函数图像不是挺顺手的？”

沈安将信将疑地看着南宴。

南宴抿了抿唇，盯着盘子里的红红绿绿，眼睫轻轻眨了两下，神情看上去似乎有点委屈。他动了动左手，把筷子捡起来，尝试着去夹碗里的肉。

“啪嗒”一声，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手没有力似的，夹起来的肉还没超过离盘子五厘米的距离，就直直地掉了回去。

沈安“”

南宴看向沈安，神色不变，耳垂却可疑地红了。

“别这样看我，”沈安举起手做投降状，“我喂你，行了吧。”

“沈哥！”良久没说话的虞子风突然出声，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蕴了火，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来吧，你去吃饭。”

“你吃完了？”沈安挑眉问他。

“嗯。”虞子风应了一声，眯着眼和南宴对上眼神，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也行”沈安把筷子递给他。

“我不需要。”南宴冷冷打断沈安，“筷子还给我。”

“呦，现在又不需要了？”虞子风勾着唇笑了一声，语气讽刺，“所以喂个饭还得分人是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心怀鬼胎？”

气氛骤然之间沉默下来，空气中像是绷着一根已经紧得不能再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掉。

这时食堂里拥挤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沈安皱着眉回过头去，只见顾晗从食堂的大门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件咖啡色的低领毛衣，看上去格外居家温婉，露出来的一段脖颈白皙而修长，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邻家哥哥。

路过的女生都在偷偷瞟他，可他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锁定在沈安身上。

“没事吧？”顾晗快步走到沈安面前，沈安这才发现他蹙着眉，表情有点狠戾，“怎么手机关机了？”

“没电了。”沈安不太想在这种公众场合下袒露他和顾家的关系，上次顾燃来学校已经引起了很大的风波，顾晗现在又来插一脚，这让他觉得难堪异常。

他压低声音问顾晗“你来干什么？”

“小燃说校领导给他打电话，说你出事了，”顾晗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了沈安一遍，确认他至少看上去没事后，表情才微微缓和下来，“他有事来不了，我就赶过来看看。”

“没想到又是谢莉莉”顾晗绷紧了脸，下颌骨透出几分锋利意味，“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还真是穷途末路出狂徒。”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安有些心神不宁，一回头，只见南宴和虞子风都在盯着他俩，南宴面前的餐盘几乎没动，手上的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扔到了一边。

顾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凝滞在南宴裹着纱布的小臂上。

“安安，原来好心救你的那位同学就是南家小公子啊？”顾晗若有所思。

“嗯。”沈安眉头慢慢皱起来，看顾晗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离开了。

顾晗笑了笑，上前两步，礼貌地朝南宴伸出手“谢谢你救了安安。”

他眼睛里的深意一闪而过。

南宴那双像是由无机质组成的冰冷眸子盯了他一会儿，也没伸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顾晗的态度让他感到不适，仿佛沈安就该是他们顾家的所有物一样。

见南宴无意承他的情，顾晗笑容不变，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来。

沈安觉得这怪异的气氛他多呆一秒都会窒息，赶紧拉着顾晗出了食堂。

“我真没事，”沈安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你赶紧走吧。”

“安安你在害怕什么？”顾晗一眼看破沈安的窘迫，“你就这么想和顾家撇清关系？”

“对，”沈安没否认，直接道，“我就是非常非常想和顾家撇清关系，我叫沈安，我一辈子都姓沈。”

他不会、也不可能被打上其他的烙印。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顾晗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如果没有顾家，你现在算什么呢？”

“安安，”顾晗叹了口气，“不要任性。”

他居然说，安安，不要任性。

沈安感到可笑。

他的执着，在顾晗这样的人眼里，不过只是一场儿戏。

因为落魄，所以他就一定要接受身居高位者的施舍，做一只寄人篱下的金丝雀，乖巧而温顺地全盘接受他们所给的一切吗？

凭什么？

“我没有任性，”沈安一字一顿道，“我字字属实，等我高考一结束，我就会立马搬出顾宅。”

顾晗轻轻笑了一声，脸颊两边的梨涡浅浅地凹陷下去，可惜装着的不是蜜糖，而是顾晗独有的不易让人察觉的傲慢。

他又开始用那种稍带怜悯的眼神看着沈安，态度却仍是温和的“安安，沈叔留给你的钱，你当然可以自己做主。”

“我，包括顾燃，我们谁也没有权利干涉。”

“我只是希望，”顾晗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待在顾家的这段时间，能够过得开心一点。”

我很开心，沈安想，如果没有你和顾燃两个狗比，我一定会更开心。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顾晗亲昵地拍了拍沈安的肩膀，动作间他的低领毛衣的领口翻起了褶皱，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

“周五晚上早些回家，我要带你去参加一个宴会，”顾晗看着沈安蓦地变得僵硬的表情，笑着解释道，“你不用紧张是陆恒生，沈叔的老朋友，他说他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