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敲击声从门外传来, 四楼的铁门开始剧烈晃动。牢牢覆盖在门后的黑色“强力胶”也开始松动。

伴随着敲击声的是走廊猛烈的震动。

恼人的高频率噪不时传来，地面不稳，余茉扶着墙，极力保持平衡, 往铁门处挪去。

林辞高声道“妹妹, 先往里躲！”

“骷髅架速度极快。”余茉冷静道, “躲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 倒不如正面迎难而上。”

夜已深，鬼怪显性卡已经失去效用。余茉顺手将显形卡换成无痛卡。

林辞紧紧跟在余茉身旁。

他往陆朝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声道“可以确定了吧？”

余茉微微点头。

种种迹象表明, 陆朝就是法语题中所指代的邪恶的魔鬼，也是童话书中那位沉睡在月牙湖底的恶魔。

林辞轻“啧”一声。

门上的黑色液体慢慢挪动, 汇聚成一条坚固的黑色长条，挡在门的正中央。

加固之后, 门外的敲击声也弱了下来。

二人刚想松一口气，门旁边的墙壁却开始震动起来。黑色的墙灰簌簌而下, 几乎不到一秒，左边的墙壁就出现了一个大洞。

从洞口处露出一个挂着腐肉的头, 一双眼睛红幽幽，神情贪婪。

他笑嘻嘻“我来啦, 我来吃你啦。”

语调悠长而诡异。

弹幕——

“白天还亲亲热热叫姐姐呢, 晚上就翻脸不认人。哼, 亏我还觉得他可爱呢。”

“丑鬼多作怪！”

……

余茉接过林辞从架子床上卸下的棍子，猛地往骷髅架的红眼睛戳去。

“噗嗤——”

先是锐物入肉的声音。

而后“嘎”的一声, 骷髅架发出尖利的惨叫。

余茉很想给骷髅架基本的尊重，但是戳着戳着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叫得好像鸭子哦。”

骷髅架咧嘴，微微扭头, 一口咬住余茉手上的棍子，和吃豆腐似的把棍子生生嚼碎吞下。

余茉咽了咽口水。

林辞“怕了？”

余茉点头。

林辞体贴地与余茉交换位置，拿出另一根铁棍，继续戳，一边戳一边在线教学“没关系，等你以后见得多了，就不会怕了。”

余茉心道，她倒不是怕骷髅架。而是怕骷髅架吃东西不小心把残渣溅到她身上。

她怕脏。

另一边，没有得到足够尊重的骷髅架怒起反攻，将左边的墙壁敲出一条足以让人通过的大缝，猛地钻了进来。

来势之凶猛，连余茉都未料及。

但他却没有成功钻进来，而是被厚厚的黑墙无情地卡住了。

余茉瞧了眼他鼓鼓的肚子，“好心”提醒道“虽然挑食不好，但也不能太不挑。像铁棍、墙粉、钢筋……这些东西吃了都不好消化，容易腹胀。”

见骷髅架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浓黑液体慢慢游动到墙缝处，用自己的身体弥补墙体的漏洞。

液体慢慢凝固……

骷髅架被暂时封在墙内。

余茉见状，开始猛击骷髅架的四肢，招招狠硬，毫不留情。

但夜晚的力量增益显然不可小觑。余茉和林辞合力，才堪堪叫被墙锁住的骷髅架毫无脱身之力。

打是打不过，趁他现在还被锁着，余茉打开铁门，拉着林辞就往楼下跑。

二人下楼，敲碎寝室楼的玻璃门，跑到寝室楼的小围墙边。

林辞快余茉一步，跑到墙边，蹲下身子。

余茉默契后退，助跑，而后踩着林辞的背翻上墙顶，之后她脚尖勾住墙顶，倒挂下来，伸手拉住林辞。

林辞借力翻上墙顶，二人一同跳下围墙，往外跑去。

林辞气喘吁吁“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余茉“图书馆前面的升旗台！”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地面泛出裂纹，有东西沿着地底快速行来。

余茉面色一变“骷髅架来了，快跑！”

二人快速往升旗台跑去，连头也不敢回。

但不论他们有多快，也敌不过人鬼之间的差距以及夜晚对鬼怪力量的加持。

人鬼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

林辞听见身后的动静，微微皱眉，一把抱起余茉，使用消耗类道具“风之眼”。

余茉靠在林辞的肩上，瞧见裹挟着叶子和杂草的风汇集在林辞的脚下，托着二人前往升旗台。

骷髅架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风。

他们躲过一劫。

寝室楼。

程宁听见楼下动静，轻蔑一笑“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在逃生游戏里，实力才是王道。技不如人，被人欺负也是应该的，怪不得我。是先知又如何？还不是掉入我的陷阱了。”

程宁唇角微勾，眼含得意，心情很是不错。

她心情好了，便准备把欠广告商的视频拍掉。程宁打开补光灯，调整好镜头和反光板角度，将还未开箱的学习机放在桌前，脸上挂着敷衍的营业微笑，开始录视频“hello，hello，大家好，我是程宁……”

声音极为做作。

专心拍视频的程宁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门缝、窗缝、天花板裂缝处不停地渗水。进来的水像是有意识似的，慢慢地侵蚀室内的空间。

随着湖水不断涌入，水位不停上升，柜子上的脸盆也漂浮起来，一直飘到天花板。

寝室内，只有程宁所在的小桌周围还是干净清爽的。其他地方已经全被浑浊的湖水占据。

突然，一条变种深绿色水草“撒旦皇冠”绕着程宁画了一个圆圈，而后又沿着桌角慢慢地往上爬，一直爬到反光板上，爬到摄像机上……

程宁没看清楚，还以为是天花板上掉下东西来，下意识伸手拨开。

结果变种“撒旦皇冠”顺着程宁的手快速爬到程宁的脖子上，绕了一圈，而后在程宁反应过来前将她拉入水中。

无声无息。

升旗台。

余茉抬头望天“林辞，你觉得游戏里会有安全区吗？”

林辞一愣“安全区？”

余茉点头“如果要保证玩家的游戏体验，局势就不能一面倒。夜晚，鬼怪有力量增益，玩家在鬼怪面前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这是不平衡的。只有设立安全区，玩家才有一线希望。”

今晚过后，只剩两人的玩家一方将处于绝对弱势地位。如果没有安全区，玩家将毫无赢面。

余茉顿了顿“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白日，情人坡天色阴沉，图书馆艳阳高照。两边就像是一个对立组，差别明显。情人坡是险地，那图书馆有没有可能是福地呢？而且教导主任之前也有意在路线上误导我们，引我们避开图书馆。再加上我们目前能轻易找到的线索都在图书馆里，我便大胆猜测这里是安全区。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

她会来这里，也是怀着利用骷髅架验证猜测的心思。

林辞望向图书馆三栋建筑的大门“图书馆的门都是关着的。如果安全区位于图书馆建筑内，图书馆不会闭馆。所以安全区只能在图书馆建筑外面。”

“不错，”余茉微微一笑，“所以我想到了升旗台。白天我们过来时，图书馆及其前方的平台的天气都是一样的。所以从广义上来讲，升旗台应该也算图书馆的一部分。而且当时太阳位于升旗台正上方。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林辞恍然大悟“情人坡是阴暗之地，升旗台是光明之地。”

余茉正要说什么。

图书馆外的地面猛地一震，尘土飞扬。

骷髅架来了。

二人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定定地看着远方。

地面的裂缝弯弯绕绕，却始终只敢在平台外小心试探，像是有无形的结界横亘在平台与外围，阻挡着骷髅架的进入。

余茉轻舒一口气。

看来她没有猜错。

系统传来提示音——

恭喜玩家余茉发现福地“升旗台”。

升旗台图书馆范围内，鬼怪无法得到夜晚力量增益。玩家升起旗帜后，可通过唱国歌的方式驱逐附近的鬼怪。歌声不停，鬼怪不扰。

骷髅架爬上地面，往升旗台这边快速袭来。

林辞猛地往前冲去“妹妹，我去拖住他。你去升旗唱歌。”

余茉迅速拉旗绳。

骷髅架横冲猛撞，身上的腐肉掉在地上，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他力量虽有不济，但行动速度却十分之快。被林辞缠住，他便如疯狗一般，往林辞身上咬去。

林辞身上已经有好几处挂彩了。

余茉将国旗拉至顶端。旗杆顶部亮起一盏小小的太阳灯。

余茉抬头，望着飘扬的神圣国旗，稳住声音“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一道银白色的保护罩慢慢升起。

骷髅架被瞬移到保护罩外。

林辞松了一口气，躺倒在地上。

余茉走到林辞身边，护住他，而后停止唱歌。骷髅架就和撒欢的野狗似的，猛地往这里奔来。

余茉“起来……”

骷髅架被瞬移出去。

余茉闭嘴。

骷髅架又跑了过来。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林辞忍不住笑了“妹妹，你遛狗呢？”

余茉摸了摸鼻子“随便试试嘛。”

弹幕——

“把鬼当狗遛，可以的。”

“骷髅架又跑过来了哈哈哈。”

“傻狗不长记性啊。”

……

余茉和林辞并肩躺在地上，一起哼着国歌。

就这么唱了小半个小时，二人试着停止唱歌，但这回，骷髅架不仅没有进攻，反而频频看向情人坡的方向。

林辞挑眉“他学聪明了？”

余茉神色莫测“可能是程宁快死了。”

果不其然，没过五分钟，骷髅架就钻入地底离开了。一夜死一人，程宁已死，他对余茉的攻击也毫无意义。

回寝室后，二人先去林辞的寝室看了一眼。房间里潮乎乎的，像是被水漫过似的。

余茉微微皱眉“来的是水鬼？嘉城中学里有水的地方是……月牙湖？”

林辞“不离十。”

余茉抿唇“房间太潮了，林辞你去我们房间睡吧。”

林辞点头，拿了几件衣服，跟着余茉走。

余茉拿钥匙开门，而后视线同半躺在床上的陆朝对上。

林辞脚步一顿，轻声道“妹妹，我觉得你这边的情况更危急。你要去我房间吗？”

余茉不解“全新加宽加长的大床，还带席梦思，哪里危急了？”

林辞“我说的是人。”

他挤眉弄眼，示意余茉看向陆朝。

余茉“没事。”

今晚绝对安全。

林辞思忖良久，终究迈不过心里的那个坎“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妹妹，哥哥我先回去了。”

余茉看着林辞落荒而逃的背影，挠了挠头，十分不解。陆朝又不能动手，有什么可怕的？

过来一会儿，余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间内只剩一张床了。

虽然床够长够大，但两个人也不好睡啊。

余茉小声嘟囔“教导主任这事情办得不地道啊。”

弹幕——

“嘻嘻，我觉得很地道。”

“c粉表示很满意！”

“余茉胆子挺大，还敢和陆朝一起睡。”

“玉露c还没散啊？跨物种恋爱没好下场的。”

……

余茉思忖良久，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典故，遂取出门边柜中放着的一只碗，倒满水，放到床正中央。

她指着这只碗，对陆朝道“以这条碗为界，我们晚上谁都不能越过这条界限。”

陆朝没有异议。

余茉洗漱后，在卫生间换了睡衣，随后毫无戒心地趴到软乎乎的床上，沉沉睡去。

昏暗的灯光下，陆朝盯着余茉白皙的脸蛋，神色复杂。

次日清晨。

余茉将头埋在自带凉意的大玩偶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床品质量关系着睡眠质量。换了大床和软席梦思后，她昨晚睡得不能再好了。

床够大，可以来回滚，还有玩偶可以抱……唔，玩偶？

余茉睁眼，视线对上陆朝的脸。冷白如玉般的皮肤，和血一般鲜红的唇，以及那双漂亮的，带着些许烦躁的眼睛。

“嗯？”

陆朝声音低低的。

余茉回过神，下意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什么也没做……吧？”

陆朝点头。

余茉轻舒一口气。

陆朝眼里慢慢涌上些许笑意，慢悠悠道“也就是把碗踢了，在床上滚了十来圈，抱着我不让我动而已。”

余茉小脸一红“……抱歉，真的抱歉。”

陆朝“没事。”

余茉甜甜一笑。

陆朝还挺善解人意的。

结果他又接了一句“你曾睡到地上，现在这般，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余茉干笑两声。

“妹妹，起了么？”

门外传来林辞的声音。

余茉松了一口气，忙道“起了。”

“哦，那就好，我们一起去吃早餐。”话未尽，寝室门已经被打开了，林辞疑惑，“唉，你们晚上没关门……”

林辞站在门口，盯着床上亲密无间的二人，一脸震惊。

半晌，他才挤出一句“……你们做啥了？”

余茉裹着被子往旁边滚了两滚，保持距离“啥也没做。”

林辞后知后觉，背过身，带上门。

良久，门外传来林辞的声音“妹妹，我是个开明的家长。”

余茉欲哭无泪“哥哥，我是个诚实的晚辈。”

一直到去月牙湖的路上，余茉还在和林辞解释“……我真的只是睡相不好而已。”

林辞“哥哥理解。”

你理解个鬼！！！

余茉怒视。

林辞摸了摸鼻子，识趣地转移话题“妹妹，我昨天回去理了理线索，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教导主任才是幕后boss。”

余茉“嗯？”

林辞“你还记得拿到法语题吧？法语题中并列名词的排序也是很有讲究的。‘一人一魔二鬼’，人在前，魔在中，鬼在后。按先后顺序，‘人’是排在第一位，是最重要的。所以‘人’才是幕后boss。”

余茉疑惑“可是教导主任挺怕陆朝的。”

林辞问“你怕熊吗？”

余茉点头。熊爪子拍下来，身手再厉害的人都会成肉泥。这是先天的差距。

林辞又问“如果人利用熊去杀人，幕后boss是人还是熊呢？”

余茉“是人。”

林辞“所以幕后boss是教导主任，而非陆朝。我们的游戏目标是调查真相和击杀幕后boss。也就是说，我们不必杀掉所有的敌人。陆朝和我们是可以共存的。”

余茉微微皱眉。

弹幕——

“总裁的高光时刻终于来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鼓掌！”

“思路很清晰，现在只要杀掉教导主任就可以了。”

“但是教导主任有‘免死金牌’，不仅玩家杀不了，鬼怪也杀不了。”

“没说魔不行吧？陆朝可以杀他。”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没有面子的鬼》

附身鬼骷髅架，听说你被人遛了？

复仇女鬼捂着嘴笑听说还不止一次呢。

骷髅架……余茉那手法，能叫遛么？我最多是配合着玩了两趟。

附身鬼和复仇女鬼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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