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东经37, 北纬55。

克谢尼娅坐在幽暗的房间，身边环绕着数十块大大小小的晶屏。

她的手指快速敲动着键盘，幽幽的蓝光照射在她的脸上。

身后有人敲了敲门。

克谢尼娅停了下来，用手撩了撩自己的红发。在监测镜和口罩的加持下, 发丝很容易被扯痛。

门口穿着白衣的男人恭敬地低下头。

“冰女。”

克谢尼娅点点头, 绿眼睛看着传话的男人。

男人递上一个盒子, 巴掌大小。

“拿到了？”

“是的。”男人回答, “派出的135小队只剩三人。”

克谢尼娅叹了一口气。

已经毁灭封闭的南美洲犹如死亡禁地, 能活着出来已经不容易了。这次能顺利完成任务是意外之喜。

“让他们去‘神坛’修养。这个样本拿给‘蜂巢’, 让他们来研究。”

男人得令后退了下去。

克谢尼娅按下了左手边的开关，不久后一个身材高大的黑皮肤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上一次在克谢尼娅在南极实验室的伙伴。

“进展如何？”泰提恩格巴鲁问道。

“活下来三个。自从热带雨林增速灭绝之后，南美洲就已经倾颓了。‘疫医’发现他们的频率不对劲，南美的辐射再次增强。我已经让人把他们送去‘神坛’。”

“他娘的。”泰提恩格巴鲁骂了一声, 随后靠坐在右手边的沙发上, 脸色阴沉，似乎在回想什么。

克谢尼娅“知道你对你的雨林心有不甘。”

泰提恩格巴鲁呵呵了两声“谁他娘在想那个。我的部落早就不在了，没什么挂念的。他们放的火, 我也早就放回去了。还是要感谢那群人对待雨林的轻忽, 没有把我录入进该死的基因库里。”

“看来你对黑户的身份很是自得。”克谢尼娅靠在宽大的桌子上, 端着水杯。

“你的身份可比我不多承让。毕竟在2022年你就已经拿到死亡证明了。”泰提恩格巴鲁想抽烟, 但顾忌着这些来之不易的设备还是按捺住自己, “我看到报纸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有一番大作为。果然, ‘北极冰女’真的很不简单。”

克谢尼娅“倒是真要谢谢你把我解冻了。”

“差不多要撤离了。”泰提恩格巴鲁的面色忽然沉重起来，“那些该死的人又盯上我们了。设备还是要转移。”

克谢尼娅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身后的屏幕。

“这些可以销毁。”

泰提恩格巴鲁眼睛一亮“上次西兰洲的竟然不是虚假信号源？”

“我做了七层防护代码给它发送了信息，它的网络接口是通过亚洲辐射的，仪器应当是一台智脑。”克谢尼娅眯了眯眼睛, 幽绿的光芒十分骇人，“今天发出了一声简单的信号，对面居然回应了。”

“回应了！？”泰提恩格巴鲁坐直。

“初步推测是个同类，还需要更多的验证。”

泰提恩格巴鲁郑重地盯着克谢尼娅“一切都要慎重。”

即使这是个陷阱他们也不得不跳。西兰洲是人类藏匿了他们火种的地方，也是他们不可放弃的希望。

……

“你在做什么？”

主卧的房门被推开，露出舒女士的面庞。舒女士的眼睛在夜里十分可怕，又大又圆。

虞浅浅背上汗毛竖起。

她被嘴里的纸灯吐露出来。

“我……我饿了。梦里乱吃东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她吞吞吐吐地说着，“有一只蟑螂从门缝钻到了书房里，我被吓了一跳。”

舒女士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最后最有看出更多的异样，只好撇撇嘴。

“冰箱有小蛋糕。吃完记得把盘子丢到洗碗机。”

虞浅浅“好的，好的。”

她正想挪回房间，舒女士忽然开口。

“我知道你很不安分。如果你敢做什么让先生不开心的事。”她残忍的笑了一下。

虞浅浅不由得想起那个晚上的舒女士。

她打了一个寒颤，低着头。

舒女士吓到虞浅浅，很满意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用白净的脸蛋蹭了蹭叶教授的枕头。

上面都是叶教授的气味。

被叶教授刚刚染好的头发也是香香的。

还是先生最好了。

上次她处理姜郁房间的时候虞浅浅就在探头探脑。最后还拿走了智脑。她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哼。

白舒舒服地在被子里打滚。

自己早就把芯片取出来了。

……

周末总是让人心情好的。

姜郁坐在飘窗上翻着书看，虞浅浅死皮赖脸地坐在一旁吃小蛋糕。

因为怕蛋糕屑弄到地上，姜郁特意拿了一个垫子给她。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上学吧。”虞浅浅慢吞吞地说。

姜郁“不怕丽芙了？”

虞浅浅笑着拉住她的手臂“姜大小姐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姜郁把手抽回来“未必。”

虞浅浅撅起嘴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那能不能早上把我送到生物实验楼？只要把我送到哪里就好。”

“你要逃课？”

“我会请假的，这是正当理由。”

姜郁想起来领奖那天的生物老师。

“你和方玉漱是什么关系？”她觉得不对劲很久了。为什么方玉漱会知道这一只药剂是她会给虞浅浅的？又为什么会知道虞浅浅没死，在家里躺着，还要她自己来学校拿奖品。

那个时候就连姜郁自己都不知道虞浅浅是不是能安然无恙。

虞浅浅不知道方玉漱对姜郁说了什么，她看着姜郁的眼睛“方博士啊，是我们g类的生物老师。她一直很照顾我。”

“就这样？”

虞浅浅“是啊。可能我天生招老师喜欢吧。”

她嘟囔了两声，随后问姜郁“你觉得叶教授怎么样？还有舒女士？”

“想换寄宿家庭？”

虞浅浅“没有。只是觉得……你不觉得他们有时候很奇怪吗？”

姜郁再奇怪的人都见过。并不觉得叶教授夫妻有哪里不妥。

作为临时监护人，他们无疑是合格的。尤其是叶教授。

简直要无微不至了。

要说哪里奇怪可能就是叶教授其实并仅仅是一个教授那样简单。虞浅浅命悬一线躺在医务室的时候，尼格玛对她糟糕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半分都不遮掩。

原本尼格玛对叶教授的态度也是糟糕无比的。可叶教授报上了名字，拿出了身份卡片之后尼格玛对叶教授的态度就变了。甚至还主动提出来让虞浅浅继续住在医务室。

当然叶教授拒绝了。

姜郁作为旁观者没有错过这些细节。

可叶教授的身份和姜郁没有关系。

只要叶教授在她的临时监护人这一身份上不出错，别的姜郁是不会管的。

姜郁知道虞浅浅的处境和经历让她格外的敏感。虞浅浅很在意自己，当然，虞浅浅更在乎的她自己。多考虑考量并没有错。

虞浅浅让姜郁离开西兰洲，无非是因为她在这里生不如死，由己推人，她有种让姜郁离开西兰洲的执念。

而姜郁其实并不想离开。

她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她能适应，能过得很好。

潜意识告诉她，她再来到西兰洲之前的生活未必是美好的。

抉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姜郁不认同虞浅浅的观点，但也感谢她的好意。所以一直没说出来。

虞浅浅很失望地看着对叶教授评价颇优的姜郁，心里沉了沉。

两人为人处世的思想简直是背道而驰。

虞浅浅觉得西兰洲危险无比，她吃过太多教训，也有过太多的惨痛经历。所以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回到记忆中温暖的家。更别提陈芽的死浮着种种疑云，更让她觉得这里危险，出去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长时间下来，她已经找不到除了离开西兰洲之外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目标。

……

周一早上。

虞浅浅提着舒女士专门做给她的营养午饭上了校车。

校车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死了。

虞浅浅登上校车立刻就收到了热烈的“欢迎”。不过有姜郁摆明立场站在她的身侧，没有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意的欺凌她。

虞浅浅感动地看着姜郁。

这就是抱上大腿的好处啊！

她没有注意到藤原哉在盯着他。

虞浅浅硬是要和姜郁挤一排坐。

波利特姐弟虽然喜欢对虞浅浅恶作剧，但心里还是很看不起她的。因此没有像往常一样围绕在姜郁的周围。

虞浅浅还想趁着大家的目光都在她们身上多表现一下和姜郁的“姐妹情深”，姜郁一点她的脑袋，冷漠地拒绝。

虞浅浅不甘心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正好撞上藤原哉深深的眼眸。

虞浅浅脸上的嬉皮笑脸消失了。

她的目光充满仇恨。

没有办法不恨。

虞浅浅告诉自己，她是应该感谢藤原哉的。是藤原哉给她上了第十一高里最沉重的一课。

不要自作多情。不要有善心。不要相信他人。这些都是他在打断她血骨时候让她记住的。

他取走了她的最后一点希望。让她痛不欲生，然后欣赏着她的撕心裂肺。

虞浅浅永远不会忘记是谁杀了陈芽。

这是她至死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虞浅浅握紧了拳头，眼睛死死盯着脚尖。

藤原哉收回了目光，眼睛里压抑着风暴，浑身透露出来的厌恶之感不明缘由。

到了下车，校车司机还是一样的没有耐心，直接把他们赶了下来。

姜郁如约把虞浅浅送到了生物实验楼。

方玉漱像是知道了她们的谈话一样。撑着油纸伞婷婷地站在生物试验室的门口，带有水墨画韵味的脸庞还是一脸木然。

虞浅浅恭敬地道“方博士好！”

“过来。”她朝着虞浅浅说。

虞浅浅和姜郁道了别，很正经地朝生物实验楼走过去。

方玉漱带走了虞浅浅，对着姜郁不假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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