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万物凋零。

因为废黜太子所引发的大小风波，到了此时已然全部扫净，太子一派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不过储位空悬也带来了别的麻烦。

已经成年的诸位皇子中，除去太子外，最为年长的是老三端王，但他早年因为坠马伤了手腕，逐渐变得心性淡泊，现下看来似乎对储位也不怎么感兴趣。

而且他的生母庄妃因为父亲盘老将军攻打百越时犯了大错遭了昭元帝厌弃，连带着端王也不受待见。算起来，他也只有岳家杨国公府可以依仗一下，实在不足为惧。所以朝中看重端王的很少。

其次便是昭元帝的四子，成王。成王生母敬妃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他娶得却是昌瑞长公主与肃国公的独女，所以朝中选择站在他身后的势力还真不少。

接着便是爱美色的康王，因为他母亲丽妃和早逝的元后是堂姐妹，所以许国公府便与勇勤伯府一起站在了他身后，反正都姓袁，帮自家总比帮别人好一些。乍看起来，势力不算小，故而支持他当太子的人也有不少。

之后就是远游不回的硕王、喜欢喝酒的景王、身有百越血脉的宣王和只会打架的信王，还有尚未成年的十二皇子。

夺嫡的热门人选自然是他们之中看起来最靠谱的成王和康王。

无他，只因其背后的势力强耳。

宣王府的书房中，苏易前来与连清商量淑嘉贵妃之事。

自从苏嫣将从昭贵妃那听来的线索告诉他们之后，他们便开始调查起来，但收效甚微，至今仍未查明。

“我查到了一个侍奉过继后的嬷嬷那里，但是去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苏易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连清低垂着眉眼，神色不明，“也算是件好事。”

这表明淑嘉贵妃之事真有蹊跷，并且知道此事内情的人定然还活在世上，所以才会有人从中阻拦不想让他们发现真相。

“如今线索中断，你准备怎么办？”苏易问道。

连清淡然道：“宫里应该还有线索。”

淑嘉贵妃自从来到京城后一直生活在宫中，若是与人有仇，宫内的嫔妃怕是头一等的怀疑对象。而且如果是有人投毒，那也是在宫里完成的，所以一定有什么线索还隐藏着。

只不过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连清沉默了片刻，道：“我曾侧面问过祺妃娘娘，她和昭贵妃说的大体相同，矛头都指向了继后。”

“可是你觉得有问题。”苏易了解自己这位好友，见他这般表现知其心有疑问，故而出言点明。

连清点了下头。

依照继后的性子，这事确实有可能是她做的，但他直觉认为其中应该另有蹊跷。而且若幕后真凶是她，那在庆国公府败落以后，能查到的线索应该更多才是，不会像现在一样依然毫无线索。

如果先将继后放下，当时宫里有能力有动

机的没有几人，其中就包括了丽妃、庄妃等人，据调查她们都曾与凝玉宫有过龃龉，只不过她们都不如继后对淑嘉贵妃的恶意大。

沉默了片刻，苏易抿了口茶，淡淡道：“你知道怎样做是最好的。”

要往宫里伸手去查，自然是地位越正行事越方便。

“就算不为了淑嘉贵妃，你还要想想嫣儿和太后。如今东宫空虚，京城时局纷乱，事情皆近在眼前。”苏易又道。

“成王和康王是什么样的角色，你也很清楚，若是他们有一日成了皇帝，天下百姓怕是会成为他们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

昭元帝虽称不上爱民如子，但他也是有把天下百姓放到心上的，绝非成王康王之辈可比。

过了半响，连清望着窗外的天空，缓缓说道：“我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变。”

坐在至高至寒的皇位之上，看着自己的血液慢慢变冷，心脏逐渐冰封，眼中只有欲望和利益，最终变成一个面容可怖的怪物。

“你不会。”苏易眼中满是认真。

连清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反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苏易摇了摇头，“我了解自己的好友。”

子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温柔的人。

与他相反。

外人只看到了宣王殿下的清冷，却不知他内心的柔软温善，而他这个冷心冷肺的人竟然被人认为是难得的温和之人，可见有时世人的眼睛不怎么好使。

连清笑了，而且笑得异常灿烂，他望着窗外的云朵，轻声说了一句。

“好。”

另一边，正在和丹兰商量菜谱的苏嫣，抬头瞧见小葵面带兴奋地走进来，好奇地问道：“外面怎么了？”

小葵坐到苏嫣身边，笑着说道：“西辽的使团进京给陛下祝寿了。”

“这么早就来了？”

苏嫣有些疑惑，随即又想起了上次回武定侯府，自家父亲在饭桌上的闲聊之语。

因苏陶是兵部尚书，所以对边境之事了解甚多，便随口与苏易、连清聊了两句。

这次西辽前来贺寿，一是为了巩固去年两国定下的盟约，二是西辽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国内诸位皇子争斗不休，其中不乏想要获得大周支持的人。据说这次使团来大周，就是在西辽皇帝的一位颇为受宠的皇子提议的，领队的也是他的亲兄弟。

昭元帝的寿辰原本是在冬日，如今秋天西辽使团便来了，想必是得了大周的首肯就赶忙从辽都出发了。

苏嫣对此倒没什么想法，只是有些期待西辽的祝寿表演，据连清说这次西辽不仅为了贺礼费了大心思，而且还把他们的最厉害的宫廷乐师带了来。

关于这位乐师，苏嫣倒是曾有耳闻。

这位乐师姓姬，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倍受各国乐师敬仰，只是他性情高洁，不欲与人交流。

后来他因贪恋辽宫中珍藏的稀世乐谱，答应了辽帝留在宫中，

才成为了一名宫廷乐师。只不过他一心痴迷乐曲，甚少出门，这次能来大周，想必请他来的人下了不少功夫。

所以她才这么好奇。

不过现在还未到时候，见不到他的绝技，只好在等段时日了。

西辽使团抵京后一月，北凉使臣也带着寿礼到了京城。

整整三百车的礼物，让礼部和鸿胪寺负责接待的官员看得目瞪口呆，严重怀疑北凉这次前来的目的不纯，尤其这次使团领头之人还是大权在握的北凉纪王。

昭元帝听了礼部官员的忧心仲仲报告，笑着挥了挥手，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北凉使团抵京的第二日，北凉纪王就进宫见了昭元帝。

思行殿中，纪王与昭元帝寒暄几句后，坦白了自己的来意。

“本王这趟一是为周帝贺寿，二是来替我那小皇侄求亲。”

昭元帝眯了下眼睛，似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原来如此。

昭元帝想了想自己的六个女儿，除去已经出嫁了的温令、静柔、荣佳和淳僖，就只剩下贞敏，至于和安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但北凉为何突然要来求亲，事先他可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莫不是北凉境内出了什么乱子，迫使小皇帝必须借助外力破局？若是如此，也不是不可以。

最近兵部正在为马匹之事发愁，户部也上奏疏说国库空虚。听说北凉的草原挺大的，马也不错……

思虑稍妥，昭元帝抬眼看向纪王，问道：“迎为后妃？”

“迎为我大凉皇后。”纪王的声音十分坚定。

“哦？”

这倒是引起了昭元帝的兴致。

让别国公主做自家皇后，这北凉的心倒是挺大。毕竟这种事还真是不多见，不过倒也不错。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纪王问道：“王爷可知我只有两女还未出嫁，其中最小的今年才八岁。”

“贞敏公主温顺贤良，我大凉皇帝早有耳闻，今朝特意命我前来代他求娶。”纪王稍低着头，看似非常恳诚地说道。

对答如此流畅，显然他们是商量好才来的。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凉帝今年才十四吧，朕的贞敏可是已经十七岁了。”昭元帝面露迟疑，似乎对此有些介意。

纪王扯了扯嘴角，平静地说道：“大周不是有句谚语叫做女大三抱金砖吗？依本王看贞敏公主与我大凉皇帝相差三岁刚刚好。周帝以为如何？”

昭元帝没有立即回复，他微笑着打量这位在北凉颇有话语权的纪王，半响，缓缓开口道：“成亲一事也不是朕一人说了算的，朕还要去问问贞敏的意思。”

纪王倒是很沉得住气，他点了点头没再纠缠，接着又与昭元帝说了些别的小事便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昭元帝坐在思行殿中，状似随意地叹道：“看来北凉局势比朕想象的要复杂啊。”

一旁的冯历倒是略微知道些事情，他弓着身低声道：“这位纪王看起来对凉帝忠心耿耿。”

昭元帝闻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