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句话他便没说出来，只敢在心底腹诽两句。岑苏似有所感，执笔之余抬眸凉凉的扫了眼自己的模特。

殷祁宴立刻转移了目光。

记不清过去了多久，久到殷祁宴的身体已经开始麻木，四肢都不像他自己的。

岑苏才大发慈悲的落笔，“赏你了。”

殷祁宴敷衍的应付了一句：“谢过殿下。”

说罢，也没过来的打算，自顾自的活动泛酸的身体和手臂。

见殷祁宴只顾着松筋骨，丝毫没有打算过来看画的意思，岑苏原本抄着的手也松开了，冷哼一声：“铁牛。”

殷祁宴顿了顿，抬眸古怪的看向青年。

如果他没听错，青年的声音带了丝怒意？

可他什么都没做，怎么这个人的脸又臭了下来。

思来想去，殷祁宴只能归于这个人屁事多。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殷祁宴就是能看出眼前这个人生气了。

他一生气便是这样，两撇细长的眉微敛，眼角也没了弧度，虽说只是淡淡的站在原地，却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悦的意味来。

倒了八辈子血霉这说辞他已经记不清说了多少遍，殷祁宴自甘认命，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慢吞吞的过来：“干嘛。”

岑苏颔首，示意他看画架。

殷祁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本横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一顿，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

半天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你耍我！”

殷祁宴气的手指都在发抖。

看到男人这副模样，岑苏唇角又勾起了熟悉恶劣的弧度，偏偏还要往殷祁宴心窝子扎刀，“画的怎么样？”

简直……！殷祁宴下意识的想要说出口，却在半路被岑苏截了话。

岑苏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幽幽：“哎呀，五十鞭子。”

咯吱咯吱。

殷祁宴指骨捏的劈啪作响，呵呵笑了一声，“殿下当真是妙手丹青！”

岑苏这才眯起眸子，一副极为愉悦的模样，“喜欢吗？喜欢就拿回去好生供着。”

顺便踢了一脚地上的废纸，“等下你把房间收拾一下。”

说罢，也不给殷祁宴拒绝的机会，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他离去的背影有多潇洒，留在原地的殷祁宴就有多愤怒。

等背影完全消失了，殷祁宴这才挪开杀人般的目光，瞥见那幅静静置于原地的画时，犹豫地伸手抚上尚未干透的画纸。

画上那人，眉若墨画，鬓若堆鸦，气质清冷骄矜，一袭狐裘素白被寒梅雪色衬托的愈发空灵出尘，仿佛随时都要隐没在苍茫雪色之中。

飞回仙宫，重新做回那九天之上清冷淡漠的仙人。

三两笔便能勾勒出惊人神韵，不知是画留下了人，还是人成了画。

哪哪儿都好，就是并非殷祁宴。

岑苏画了他自己！

一想到他白忙活了一个时辰，殷祁宴就恨不得把岑苏大卸八块。

想起岑苏离去之前的话，殷祁宴冷哼一声，他怎么可能做这些下人做的事，这不正好瞧见路过窗户的夏冬。

冷着脸把人抓进来了。

夏冬呆呆的答应，目光不经意间见到那幅丹青，愣了愣。

这，这是殿下吗？好漂亮啊。

“闭嘴，收拾完赶紧滚！”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暴跳如雷的低喝。

夏冬吓的浑身一颤，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居然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受到男人威胁似的一记目光后，连忙低下头。

只是风不解意，不经意吹开了废纸一角，夏冬慌忙去按，却不小心瞥见了画的内容，顿时怔在了原地。

他抿了抿唇，瞥了眼正对着画发呆的铁牛，欲言又止。

殷祁宴忽然破口大骂，“卑鄙无耻！”

夏冬身体一颤。

“恶贯满盈！”

殷祁宴才不管这个小厮会不会嘴碎，心底那口郁气算是疏散了不少，大步流星的朝外走。

夏冬忍不住又看了眼仙人图，却没想到已经跨出门的男人突然又折了回来，三两下把画拆了下来，动作粗鲁地卷起来。

路过夏冬的时候，殷祁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干活，不然就把你扔进河里喂鱼。”

夏冬缩了缩脑袋，等脚步声完全离去之后，忽然想起，他是贴身内侍，铁牛也是贴身内侍，铁牛凭什么把他扔进河里。

想归想，夏冬还是老老实实开始收拾东西，只是目光重新放在手里废纸上时，眉间闪过一丝迟疑。

因为着急赶路，所以在这个客栈休息了一天，岑苏他们便又开始启程。

瞧见男人眼底的不悦，岑苏笑眯眯道：“别生气呀，下次我给你画。”

殷祁宴木着脸，呵笑一声。

岑苏瞧着他这副生气的模样着实有趣，就像是生气的猫儿，高高在上，却又

藏着吸引主人的隐晦心思。

真是……死鸭子嘴硬。

正想着，岑苏却忽然察觉马车停了下来。

殷祁宴同样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岑苏掀开帘子本想询问焦奇，却只有副将过来：“殿下，周围有不对劲，焦将军命令我们停下来观察。”

殷祁宴也探出了头，将外面的景物和地势收入眼底，眉间闪过一丝凝重。

他们的位置……很适合被伏击。

两边拔地升起两座百尺高断崖，他们所行之路，正是其中一侧断崖开辟出来的道路，往旁边再过去几步，一股强烈的罡风便迎面而来。

这下面，又是百尺断崖，往下望去，飘散着淡淡的云雾。

不知深几许。

岑苏面色忽然一冷，“已经晚了。”

大地忽然震颤起来。

副将愣了愣，却见前面忽然传来焦奇的厉喝：“众将士听令，拼死保护殿下！！”

副将反应极快，换下了驱马的马夫，自己翻身上去。

好在现在还未行驶到那路窄的地方，现下的山路足够他们马车转弯。

受马车的惯性，岑苏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倾倒，在撞上车壁时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险险箍住腰身。

但额头还是蹭到了一点，岑苏脸色阴沉的掀开帘子。

头顶传来了山石滚落的声音，烟尘碎石弥漫，堵住了他们前面的路，受惊的马四处乱撞，几次还差点冲出悬崖。

幸好副将提前换了上来，凭之前的马夫根本拉不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