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渝歌把自己的碗洗得干干净净，却并未去动禤励允放在水槽内的脏碗。

那是禤励允用来留住阿姨的方式，他没有资格去改变。

他自己做不来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服务，但也没有权利让别人跟他一样。就像禤励允自己说的，怎么说也是他花了高价请的阿姨，就算没有那些情分和小心思在里面，让洗个碗也确实不过分。

第二天早上，渝歌起的依旧很早。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一种心态，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在房间里写完存稿才出房间门。他一醒来，洗漱完就打开了房门。

厨房里，阿姨已经开始忙碌。

“阿姨早。”

渝歌拿着杯子去接了一杯水，阿姨看到渝歌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但是很快就消失换上了一脸笑容。

“小渝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说着，从旁边拿出在外面买的早点，“饿了吧？我今天买了烧麦，先拿去吃。哦对了，我还买了豆浆，小渝喜欢喝豆浆还是牛奶？”

“都可以，我不挑的。”

阿姨把烧麦递给渝歌，又拿了一杯豆浆递过去：“来，拿着。要喝牛奶去冰箱拿，不过最好热一热，早上喝冰的不好。”

“谢谢阿姨。”渝歌接过烧麦跟豆浆，走到一边的餐桌边坐下。

咬着烧麦，看着阿姨仍旧忙碌的身影，渝歌忍不住问道：“阿姨，您既然买了早餐过来，为什么还要做早餐啊？”

阿姨没有回头，盯着锅里的粥笑着回答道：“外面的早点口味多，我早上做来不及，就只能买回来给你们吃。可这粥外面卖的都不行，不是太稠了就是太稀了，小禤不喜欢外面的粥，就喜欢我做的。”

渝歌了然：“所以您就每天都给他煮粥吗？”

阿姨：“也没有每天，偶尔也得换换口味，不然老喝粥那哪儿能行。”

提到禤励允，阿姨的话匣子突然打开，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禤励允的事情。

“小禤这孩子嘴挑的很，外面买的东西老是嫌这不好吃，那味道奇怪的。我要是哪天真不管他了，我都担心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就我做的东西还能吃点，这以后我要是不能来了，他可怎么办哦？”

阿姨说着说着，语气越发发愁起来。

渝歌听着听着，就又有些食不知味。他想起昨天晚上禤励允对他说的话，又想起他刚住进来的时候，随手下的一碗面禤励允都吃的干干净净。跟阿姨嘴里那个挑食的人仿佛是两个人一样。

以前渝歌可能不能理解禤励允的行为，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经能够完全理解。

不洗碗不收拾也好，挑食也好，对阿姨格外尊重和听话也好……种种行为不过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让阿姨在他身边留的更久一些。

真是卑微又可怜。

像孩子小时候，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总是想办法搞破坏。会闹的孩子有糖吃，太懂事的孩子反而让家长放手的更加放心。

禤励允现在的行为在他看来，不就是那哭着吵着想引起长辈注意的孩子吗？用这种方式让长辈的目光留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这样的小孩真不懂事。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他只觉得禤励允傻的有点可爱，还有点让人心疼。

“嗯，他确实不太会照顾自己，大热天的都能把自己搞发烧。”渝歌接着阿姨的话说道。

“小渝你也这么觉得吧？你说说他，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这以后要是娶了媳妇，连自己都不会照顾怎么照顾媳妇？”阿姨越说越来劲。

渝歌刚要点头应和，突然感觉旁边气场不太对劲。一扭头就看到禤励允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

渝歌：“！”艹，魂差点吓没。

禤励允见渝歌发现了自己，也不站在那儿当雕像了，走到餐桌边在渝歌对面坐下。全程眼睛都钉在渝歌身上。

渝歌冷汗。

有些心虚地对着禤励允打了声招呼：“……早啊。”

“早。”禤励允依旧不冷不热的，跟平时没太大差别，就是声音依旧有些沙哑，鼻音挺重。

渝歌拿不准禤励允的态度，也不确定这人到底刚才在旁边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刚才诋毁他的话？

应该……没有吧？

不然不至于这么淡定才对。

“小禤下来了？”阿姨听到禤励允的声音，停止了絮叨，回头看了一眼禤励允，问他，“小禤早饭想吃什么？我煮了粥，还得等一会儿才好，你要不先吃点烧麦？”

“嗯。”禤励允声音冷淡地应了一声，对于阿姨的话没有任何反驳。

以前他这副样子看在渝歌的眼中就是高冷，一副“尔等凡人不配与我交谈”的欠揍样儿。现在再看，渝歌却觉得他这分明就是对阿姨逆来顺受。阿姨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哪怕阿姨今天早上跟他说没有早饭吃，他估计禤励允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渝歌看着禤励允拿了一个烧麦吃了起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禤励允盯得抬眼直视回来。

禤励允：“有事？”

渝歌连忙摇头，低头喝了一大口的豆浆，差点儿把自己给呛到。

禤励允见状还特别友好地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

渝歌尴尬地接过，道了声谢。

他们把烧麦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阿姨的粥也端了上来。渝歌发现，禤励允没有吃几个烧麦，那些烧麦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里。所以粥上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不太饿了，只是意思意思地喝了一碗。

抬头看了一眼禤励允，这人竟然把阿姨煮的粥全给喝完了。

渝歌惊讶地看着禤励允，这人既然没有吃饱，为什么刚才还把烧麦都让给他？他记得禤励允应该是喜欢吃烧麦的，上次还吃了不少。

他可以肯定，禤励允就算不喜欢烧麦，也绝对不讨厌。

阿姨煮完粥盛出来，又问了两人晚上想吃什么后，就背上包走了。

渝歌吃完后，坐在餐桌上也没有急着离开，就盯着禤励允喝粥。见他一碗接着一碗，一连喝了三四碗，把锅里的粥都喝完了，这才问道：“你不觉得撑吗？”

禤励允摇摇头：“还好，我没吃多少烧麦。”

渝歌问：“所以你刚才把烧麦都让给我就是为了留肚子喝粥？”

禤励允没有回答，但那态度明显就是默认了渝歌的话。

渝歌无语地看着禤励允，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这孩子可能有点入魔了。

想了想还是说：“禤励允，你有没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嗯？”禤励允抬头不解地看着渝歌。

渝歌：“我是说，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留住阿姨。但是阿姨迟早还是会离开你的生活不是吗？她不可能真的陪着你一辈子的。”

禤励允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我知道。”

“那你……”

“那就等到有一个可以代替阿姨的人出现吧。到时候，我不会再继续绑着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