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六年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http://www.chuangshige.com/novel/13191578/

    那些对小黑困扰无比的事情，慢慢的成为了常态。

    小黑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即便拜了叶千秋为师之后，小院里的那些书籍，小黑也很少去翻看。

    但是，自从周围的百姓们因为流言蜚语，视叶千秋和他为洪水猛兽之后。

    小黑开始读书了。

    倒不是，他想要领悟那书中的什么道理。

    而是，在读书的时候，能让小黑觉得，长安依旧还是那个长安。

    在小黑很小的时候，他就被迫离开了故乡，踏上了复仇之路。

    后来，他成了大唐的一名军人。

    如果说人非得有一个故乡，那小黑会下意识的将长安当做他的故乡。

    在长安的这些街坊邻居，仿佛就和他的那些亲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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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随着谣言的飞起。

    即便他是为了复仇，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大唐的认可。

    再后来，他成了军部在鱼龙帮的一个卧底，经常跟着朝小树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闲逛。

    很多年过去了，小黑甚至已经忘记了故乡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这些街坊邻居会被谣言所左右。

    宁愿相信谣言，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来，小黑明白了一些。

    这些街坊邻居的种种态度、行为，确实是让小黑第一次对长安这座城产生了疏离感。

    小黑第一次理解到了，什么叫做人心易变。

    小黑很困惑。

    甚至走了很大狗屎运，拜在了老师的门下。

    但，从小黑被迫从故乡离开的那时起，他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小黑是个普通人。

    这些年来，他看似孑然一人，但其实也交到了不少交心的朋友。

    比如宁缺，比如朝小树。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想要复仇的普通人。

    后来，他认识了同样想要复仇的宁缺。

    曾几何时，他以为宁缺和他一样都是普通人。

    在他为准备复仇的很多年里，他只能在军部艰难困苦的往上爬，这个速度等同于蜗牛向前爬的速度。

    他不是天赋高绝的天才，也不是智慧高深的智者。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和宁缺相比，他真的很普通。

    但，在他从死亡边缘被师父救回来之后，小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也有着非同一般的运气。

    老师的强大，毋庸置疑。

    但后来，他发现，宁缺看似普通的外表之下，蕴藏着不普通的能力。

    这是他无法比拟的。

    宁缺是幸运的，幸运到他随便捡的一个女婴都能是冥王之女，光明之女。

    像岐山大师那样备受世人敬仰的高僧，也要对老师客客气气，甚至还要接受老师的恩惠。

    小黑从未想过，老师会是什么谣言中所说的冥王的护法。

    事实上，如果桑桑真是冥王之女，老师真是冥王护法。

    连夫子这样的人，和老师也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在瓦山，在烂柯寺。

    老师以强大到璀璨的力量，将佛宗的至强者打的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但昊天的世界，一样有着各种肮脏的交易，黑暗的交易。

    如果冥王降世，能将这些不好的东西给毁灭，那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冥王降世呢。

    小黑开始变得喜欢思考，即便很多事情，他依旧云里雾里。

    那他觉得冥王未必就是来毁掉这个世界的。

    冥王为什么一定要毁灭世界，而不是来拯救世界的。

    这是昊天的世界。

    他的负担自然轻了不少。

    他倒也乐得自在。

    有时间，多看看这个世界，也是极好的。

    在时间匆匆而去的小院里。

    叶千秋倒是越来越清闲。

    来小院念书的孩子现在就只剩下虎头和阿南。

    当一个人开始喜欢读书，喜欢思考的时候，那就离他顿悟不远了。

    在人间，普通人想要成长，定然是要经历种种阵痛。

    从不懂，到懂得，那必然是需要一个过程。

    在人间，总是能体会到各种各样的情况。

    不然，又何必在红尘之中打滚。

    小黑最近变得喜欢读书了，叶千秋颇为欣慰。

    在叶千秋掌管的棋盘世界当中。

    桑桑、宁缺、还有大黑马还在那无尽的原野之中奔跑着。

    棋盘世界不过三日。

    叶千秋相信，当他有一天能理解这人间之力时，他将会是这人间数以亿万记的普通人中，最有力量的那一个。

    潮来潮去，人心既可以如剑，也可以如水。

    当叶千秋走到荒原的某处之后。

    抬手，将棋盘世界中的桑桑和宁缺放了出来。

    大黑马车也同时出现。

    人间却是已经三年。

    这等变化，桑桑、宁缺尚且不知。

    直到大唐天启十八年，叶千秋带着小黑离开了长安，朝着荒原而去。

    小黑朝着宁缺扑了上去，狠狠的抱住了他。

    宁缺一脸嫌弃的说道：“啊呀，小黑，三天不见而已，用不着这么欢迎我吧。”

    “我可不喜欢男人，我有老婆了。”

    再次看到叶千秋和小黑。

    宁缺和桑桑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是小黑却是有这样的感觉。

    小黑没好气的说道：“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三年了吗？”

    宁缺一脸讶然的看向叶千秋。

    小黑将宁缺推开，笑骂一句，道：“你大爷的。”

    “要不是师父说你们还能回来，我都以为你们死在棋盘世界里呢。”

    宁缺见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道：“啊？我们是不是离开了很长时间？”

    叶千秋道：“荒原。”

    宁缺道：“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叶千秋道：“等人。”

    叶千秋负手，望着荒原。

    他微微颔首，道：“是啊，三年了。”

    宁缺朝着四周看去，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还是不死心，不肯放过桑桑，对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其实世上的大多数人，根本不明白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世界的全部。”

    “即便是站的再高的人，也难以看到这世界的全部。”

    宁缺反问道：“等人？等什么人？”

    叶千秋道：“来送死的人。”

    宁缺顿时了然。

    说到这里，叶千秋看向桑桑。

    桑桑的脸色还好。

    桑桑朝着叶千秋唤了一声：“师父。”

    “即便是夫子，也有看不到的地方。”

    “即便是昊天，也有看不到的地方。”

    “人们之所以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因为长久以来，没有人告诉他们那些事情本来就是错的。”

    桑桑照做。

    叶千秋道：“等会儿，为师要将你体内的那股阴寒气息引出来。”

    “可能有些疼。”

    叶千秋笑着点头，朝着桑桑招手。

    桑桑走到了叶千秋的身边。

    叶千秋伸出手来，示意桑桑将手在他的掌心。

    桑桑体内的阴寒气息，瞬息之间，完全醒来，向外释放。

    一阵极细碎的声音，在她的身体里响起，就像是骨头被碾碎成无数碎屑，又像是血肉正在分解，更像是坚硬的冰在不停地被压缩。

    一道幽黑的圆球，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气息所至之处，原野结冰，青草覆霜，生息全无！

    桑桑道：“师父，我不怕疼。”

    叶千秋看向远方的逐渐亮起的天穹，然后悄然说道：“来吧，让我看一看”

    下一刻。

    寒意在触碰到他之后，完全消失。

    此时，天穹之中，有十余只黑色乌鸦飞过，嘎嘎乱叫着，扑扇着黑色的翅膀飞速向着天空高处飞去。

    天穹之中，开始有乌云出现。

    叶千秋让桑桑撑起大黑伞。

    阴寒的气息持续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向荒原上释放，那些无形无质的气息与真实的自然相遇之后，变成了寒冷的黑色气旋，卷起地面的沙砾，绕着她的身体不停地呼啸狂舞，看着就像是一道黑色的烟尘。

    叶千秋站在黑色的气旋旁边，不动如山。

    暗沉的云层剧烈地卷动起来，然后骤然间静止，平静接受着来自地面那把大黑伞传来的阴寒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像一张涂满墨的纸，直至最后变成了凝固的墨，除了黑色什么都没有。

    什么是黑？

    黑就是没有光。

    那十几只黑鸦飞进乌云之后，便变成了小黑点，就像是有人在洗笔的水瓮里滴下了几团浓墨，云层的颜色渐渐变得越来越黑。

    荒原地面上，黑色的烟尘依然围绕着桑桑的身体狂啸舞动。那道阴寒的气息，则是顺着她手中的大黑伞，向着高远的天穹上而去。

    天穹之中的云层越来越黑，越来越大。

    站在叶千秋和桑桑身后的宁缺和小黑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撼。

    不远处的大黑马，不安的挥动着前蹄，在地上不停的刨着。

    尽管那地上已经变得坚硬无比。

    此时的荒原北方天空，就是一片没有光的黑色，除了没有星星之外，看上去就像是黑夜。

    黑夜不会在白天出现，夜穹上会有星星。

    那么在白天出现、没有星星的黑夜，自然不是普通的黑夜，或者会有别的名字。

    西陵神殿的深处。

    一道光亮起。

    下一刻，神谕从西陵神殿传出。

    无穷无尽的黑与寒从大黑伞注入天空，把荒原北方的天空染的漆黑一片。

    黑夜到来。

    青衣道人看着那北方，脸上泛起困惑，低声道：“终于要开始了吗？”

    “日落沙明天倒开？”

    “不对，还是不对。”

    传遍人间。

    南海之中的小舟之上。

    正在和皇帝下棋的国师李青山，突然面色微变，朝着皇帝说道：“陛下，不好了。”

    皇帝道：“怎么了？”

    李青山道：“西陵神殿掌教神谕，冥王的女儿重新出现了！”

    大唐，长安。

    皇宫之中。

    “我们现在应该在那里。”二师兄说道。

    大师兄说道：“就算在那里。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二师兄说道：“但至少我们是在那里。”

    书院后山，绝壁雨廊上的紫藤果正在开花，小楼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藤，幽暗的崖洞里没有人，人都在崖畔。

    大师兄带着所有的师弟师妹，站在悬崖畔，沉默望向北方越来越多的黑暗。

    幽暗的山腹空洞里一片安静。

    剑圣柳白盘膝坐在潭边，低着头没有望天，因为崖洞顶端的开口太小，纵然抬头望云，也只能看见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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