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莫在昏暗的哥谭睁开眼, 她所在的屋子里哥谭还要暗上三分。

脑子还有点昏沉, 她迷茫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环境。

熟悉的、狭小昏暗的客厅, 她侧躺在窗边的折叠床上，身下是三四层潮闷的被褥，身上盖着同样充满霉味的厚被子, 正对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没有一丝光从帘子后面传进来。

梅布尔马多克斯播报新闻的声音和电视的冷光一起从身后传过来, 萨莫缓慢地翻过身，瞧见了亚瑟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萨莫摒住呼吸，痴痴地看着那个背影。

他几乎没怎么变，穿着一件红外套，还是那么瘦, 梳着那种难看的背头，转过的脸上也还带着一点不符合年龄、天真的稚气。

“萨莫。”亚瑟惊喜地叫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 走到萨莫身边。

萨莫陡然瑟缩了一下，随即她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亚瑟好像没注意到萨莫的颤抖，笑着坐到床头, 用干瘦的手掌抚了抚她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他将手拿开的时候用温柔的语调说, 萨莫却莫名地惊恐起来。

重见亚瑟和喜悦和奇怪的恐惧感混在一起, 使她做不出快乐的表情也做不出害怕的表情, 只留下一脸迷茫。

“亚瑟？”她不确定地叫他。

“嗯。怎么了？”亚瑟倒还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我怎么, 怎么到这来了？”

萨莫仔细回想, 怎么都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她闯进了一团白光里，然后呢？她怎么就突然回到哥谭的家里来了？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头发，浓密乌黑的鬈发映衬着白皙光滑的皮肤，身体浑圆丰满，她摸了摸额头，一个小小的疤痕还躺在那里，这具身体明显属于养尊处优得艾丝黛德莫里蒂，而不是千锤百炼的萨莫弗莱克。

亚瑟惊讶地“啊”了一声，大喊“天啊，萨莫莫非你又忘了？！”

“又？”

亚瑟叹了口气，忧愁地看着她，“你总是这样，有一阵没一阵的就失忆了，怎么回来的，发生了什么全给忘了。”

萨莫听了他的话一下恐慌起来，她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可胳膊软软地没有一点力气，她一使劲，只把自己摔了一个趔趄，要不是有亚瑟在前面扶着，她就直接大头向下摔下床了。

萨莫这下是真的怕了。她抓着亚瑟的袖子，震惊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亚瑟说着安抚的话把她扶起来“别乱动萨莫，你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

这句话在她听来简直荒缪，她怎么可能会身体不好呢？白兰和威尔帝都确定了，只要她的灵魂还在，哪怕只有一片，她都应该比牛还壮才对啊。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萨莫想，“毕竟亚瑟不知道灵魂的事情，弄错了也很正常嘛。”

她正这样想着，又听见亚瑟低落地说“我很抱歉萨莫。”

“为了什么？”夏问。

“这是副作用。”亚瑟充满歉意地解释，“我没钱买你说的那些药，只能找廉价的代替品，这些药的替代品就有这种副作用——你的肌肉会变得无力。”

“那些药？”

亚瑟一口气报了好几种药名，全是亚历山德罗一直给她开的，她一直在服用的药物。

亚瑟脸上浮现出纠结地无力感，恨恨地说“太贵了，萨莫，真的太贵了。”他说着慢慢地带上了一点哭腔。

“没事，没事亚瑟。”她下意识地这样说，并且伸手抚摸他的脸。实际她并不是没有事，她的心里快要爆炸了，没有那些药，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生活下去。

天啊，她要怎么在哥谭和亚瑟活下去？！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在哥谭死前发生的事情，倒吸一口气，抓着他激动地问“我天，亚瑟！你，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没被抓起来吗？这是哪一年？我死了多久了？”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她有那么一大堆问题想问，一个问题还没问完，就又有两个其他的问题蹦出来。

亚瑟握着她的手，耐心地一一为她答了。

“没。我进去待了几年，后来外星人入侵地球——是的，萨莫，地球被外星人入侵了，但没事，他们又被赶走了，然后就涌出了一堆超级英雄。什么超人啦，闪电侠，神奇女侠之类的——后来又是什么海底人入侵，猩猩暴动，时间线变动，世界混合，还有魔法什么的，baba一大堆疯狂的事情。我的事情早就不算什么了，于是我就被放出来了。嗯，这都是真的，我没骗你，我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干嘛？再说了，咱们俩之间爱说谎的那个从来就不是我——我不是在指责你，真的，我想你还来不及呢萨莫。好啦，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找了份工作，在化学工厂上班，是的，我参加工作了——别这个表情，我找到工作有这么让你震惊吗？好吧，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今年，嗯，今年是2018年如果按照旧时间线算的话，新时间线大概是公元8年或者2025年吧——真的，你别问我这种难题，我也搞不清楚时间线这种东西，大家都这么算的……”

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虽然上个世界有什么火焰、阿尔巴雷克、意志、匣武器就很玄幻了，但她没想到她和亚瑟的世界居然也有这种玄幻展开，而且一点都不比上个世纪玩得差。

真的？外星人入侵？

美国大片成真了？

“这太扯了。”她嘟囔。

亚瑟耸耸肩承认了，“确实扯，但没办法，这都是现实。”

“这么说，我死而复生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亚瑟愣了一下，眼里的激荡的情绪翻滚起来，他一下抓住萨莫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液体流到她的小臂上，把床单染得湿漉漉的。

“亚、亚瑟？！”

“永远，永远都别这么说，萨莫。”亚瑟啜泣着说，“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在哥谭街头捡到你的时候有多疯狂。”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萨莫张了张嘴，讷讷地道歉。

亚瑟看见她这副样子，破涕为笑，吻了吻她的手背。

“好了，萨莫。你该吃药了。”他拿起床头的药盒，熟练地拿出好几种药物。

奇怪的感觉再次浮现，萨莫往被子里钻了钻，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我不想吃药。”

“不行！”亚瑟厉声说，“你必须好好吃药，我可不想再被你抓着叫xanx了！”

夏一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样做了。

亚瑟危险地眯着眼睛，冷声道“那个xanx是谁，我之后再问你，现在你先把药吃了。”

他叫xanx的语气很冷峻，显出一种夏在亚瑟身上很陌生的杀气，萨莫又不禁打了个激灵。

她在亚瑟的指示下一口气服了七八种药物，她试着记下那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吃完没十分钟，萨莫立马就开始犯困，她强撑着不想睡，还想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的变化，可直接作用于身体的药物不是靠意志就能抵抗的。一转眼，萨莫就趴在床上又睡着了。

亚瑟扒拉了一下萨莫，敏锐的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扒开了萨莫的眼皮，昏迷中的女人一动不动。

如此，他脸柔和的表情忽地消失了，换上了一张癫狂可怖的面具。

他嫌恶地把她黑色的长发掀到一边，伸手摩挲萨莫的脸，指甲顺着面部的线条划到脖子，准确无误地找到大动脉的位置。

藏着污垢的指甲使劲一摁，女人白皙的皮肤上就多了一个红痕，他只要再用力一点，她就会再次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在他记忆里强大无比的女人依旧沉睡着，对近在眼前的危机无所察觉。

小丑眼中闪出讥讽。

瞧啊，瞧啊，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只要一下，轻轻一下，萨莫弗莱克就再也不见了。

小丑不需要任何弱点，更不需要一个妹妹。

——但是亚瑟需要。

冰冷的眼神融化了，一个柔和得有点懦弱的人重新出现了，他连忙移开手，他不能让萨莫在逃走了，谁知道她会再到哪里去呢？再去认识什么别的人，新的朋友，新的家人，甚至是新的哥哥？

不，不，光是想想他就要发疯了。

他要把萨莫留下来，永永远远的。

亚瑟痴迷地看着指尖上的一点点红痕，伸出舌头舔干净手指上属于萨莫的血。

他再次看向无知无觉的女人。

“我该杀了你。”小丑冷声说。

“萨莫，萨莫萨莫，我的萨莫——”亚瑟如痴如狂地低声重复着她的名字。

他忽地掀开被子，把萨莫拉起来，架着昏迷的女人，伴随无声的舞曲在客厅舞蹈。走了调的舞曲从他嘴里哼出，依稀还能听出来貌似应该是《rologue》。

女人的头颅被他摁在肩上，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他们跃动着，在客厅地一圈又一圈、优雅地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