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蓝家父子女三人私下耳语如何，且说容卿端着饭食回到碧嘉谦这处，动作皆轻。

待闭合房门转过身，果然瞧见他这糟心公子再次醒了，容卿方才为何会因这人醒了便逃了，暂且不表。

脚不沾地飘到床边，本想伸手去摸碧嘉谦脸颊，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转身走开。

碧嘉谦瞳仁微动，喉结颤了一下，道了两个字：“回来。”

容卿没应那句回来，碧嘉谦视线移向床顶，听着桌边挪凳脚的动静，晓得容卿坐下来，也晓得容卿是背对着他坐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仅以气息，隔空交缠。

气息交缠的功夫只过了三息，容卿便当先坐不住了，摘下玄纱，冷着脸走到床边将碧嘉谦扶起，腰后垫了枕头，这才端着面碗走上前，道：“吃饭。”

碧嘉谦动了两下腰，皱眉道：“靠垫，硬。”

容卿好险没将手里的面碗直接扣公子脸上，再喷一句能有你要走的黄泉路上的石头子硬？！

末了，面碗没扣对方脸上，也没喷那句冷语，容卿一手搂了碧嘉谦将人搂在怀里，这才将面碗端到糟心公子眼皮子底下，再次道了声：“吃饭。”

碧嘉谦目光低垂，切得极薄的火腿肉码放整齐，仗着容卿瞧不见他，唇角微勾了一个弧度，道：“面在肉下面，泡软了。”

房中霎时一静，继而便是哐啷一声，甭管那面是否真的泡软，碧相也甭想再吃，这碗面被容掌司砸了。

容卿既然舍得将悉心烹饪的饭食砸了，便更舍得将他珍若性命的人给压了，碧嘉谦被用力压在床上，双手被按在枕头两边，目光却没看容卿，而是竭力去看泼洒在地板上的面。

容卿低笑，语若低啸，“靠垫硬——硬得过你那时要走的黄泉路？嫌弃面软——会有我对你的心软？！”

啸声过耳，碧嘉谦长眸微冷，腑内震出一股内息直接将容卿掀到床里，这才慢慢起身下床，伤口疼极，单膝跪地，堂堂碧相对着地板上泼洒的饭食手足并用的爬了过去，以指代筷，捻着面吃了。

容卿：“……别吃！都脏了！”

素来爱洁的公子就着地板当碗，兀自进食，咽下一片火腿肉，这才回了容卿一个眼神，风情内敛，碧嘉谦一边吃一边道：“曾经我给你什么，你便吃什么，往后，你给我什么，我便吃什么，随便你拿什么当容器，但凡是你给的，我都吃。”

憋了整整一宿，容卿需要发泄，恩师辞世，这人更需要发泄，碧嘉谦不能让容卿发泄在别人身上，他晓得容卿心底疼极，便任容卿发泄在他这糟心公子身上。

碧嘉谦也疼，他没了父亲，他也需要发泄，却不会发泄在容卿身上。

容卿愣在床上，就这么看着碧嘉谦坐在地板上吃着那些饭食，看着看着，忽道：“你我初识之际，积雪淹山，漫天都是飞雪，那般冷，你就穿了件单薄衣裳，一路不知从哪儿跑到鬼手山那处，你要靠内息才能御寒，所以一路上你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内息。直到我对你发难之际你便束手就擒，你是怕自个儿会收控不住你的那个诡异功法，伤了我？不，最初你应该并不晓得有我这个存在，你怕的是要与我恩师动手，你那时已然打定主意要牺牲自己！你认为只要你死了，主公便再不会管这些是是非非，与我恩师一道双宿双栖！”

碧嘉谦进食动作倏尔一停，抿住唇角，悲鸣在心，浅阖的目光含着雾气，他不回答，便代表默认。

容卿下了床，踉跄两步扑跪到碧嘉谦身侧，慢慢抬眼看着对方，又道：“中了那一箭回来之后，你昏迷半个月，刘泓澜回来了。他本该直接进宫面圣，若是那般，便可免去主公所受的屈辱。可他却来府中见我，所以你提前醒了，你恨我，概因你怕当真恨上我，所以你故意激怒刘泓澜打你二十棍。你懊悔记挂我，你更怕记恨我，所以你一再想要借着挑拨我与刘泓澜的关系，希望我能恨你，就此忘了你，不受你牵连。那时，你遭受那些的时候，你当真是想死的，是么？碧嘉谦——那年你才六岁！你只有六岁！你不留恋我便罢，你舍得没仔细瞧瞧这尘世间的繁华便去死吗？！”

容卿嘶吼，满面挂泪，他看着碧嘉谦，第一次真的想就此将人掐死，死在他手里，往后他的糟心公子便与他主公恩师住在那座城中，待他报完所有的仇，便去找这些人——

死在他手里，总好过他的公子往后还要遭受更多折磨！

碧嘉谦低头捡着地板上的饭食，认真的吃干净所有面碎和肉，待吃完最后一点，这才看向容卿，道：“容掌司高智，这么久的事连我都基本忘了，你却还记得，不仅记得，还能分析得这般有头有尾，令我真心佩服。”

容卿恨极，伸手将碧嘉谦就着地板按倒，凑近磨牙道：“说本座高智？好，本座且问碧相一句，往后还想死么？你愿意了么你能不能了？”

碧嘉谦闭上了眼睛，想不想死的暂且不说，有些不是他说不想便能不想的，至于容卿追问的那句愿意了么，能不能了……

概因他主动闭上了眼，余下的，便让这位高

智的容掌司自行揣摩便是。

容卿将唇压上，本座去他的高智，去你碧相的揣摩，本座饿了，本座不吃饭——本座要吃人！

碧嘉谦十分配合的打开了牙关，迎了容卿的一顿狼啃，这人啃罢他的唇舌还嫌不够，用力压住他一双手腕，侧首咬住了他颈侧的一片软肉——

碧相没叫出声，只是十分失态的蹬了一下脚，可见是被咬疼了。

一口气锁在胸腔，用以忍住痛哼，碧嘉谦待容卿松开嘴之际，这才微微喘息带好笑的道：“你动辄就问我愿不愿意，容掌司，你会么？”

容卿撤身虚压着糟心公子，玉色容颜因情欲而动容，两颊红透，凑近碧嘉谦耳畔，道：“咱俩到底谁不会？就你那技术，搞得本座疼死，身在三司，你没见过，却不代表本座这个三司正主没见过。”

碧嘉谦愕然道：“你这脸皮不是薄的么！先前你连看到我假意看那春/宫你都觉得臊得慌！我那也不是春/宫那就是个封皮罢了！你这是——”

容卿轻声而笑，道：“脸红你就觉得我是臊得慌了？我现在也脸红，你说我是臊得慌呢，还是因为对你期盼至深，才会这般激动！”

碧嘉谦：“……”

碧相：“……”

这位糟心公子后知后觉的又想起那夜马车中两人相处的光景——

难怪容小卿会在听见他说他俩还是有不同的，便下意识的看向了自个儿两腿间！

难怪臭小卿会一再躲避他的眼神，尤其躲避他的触碰！

亏他还一直以为他的这位掌司乃是脸皮薄！

糟心公子咳咳连咳，容小卿当真阴险，挖坑挖得连他都失足掉入，这人哪里脸皮薄了？！

恐怕这皮厚程度——

堪比城墙拐弯！

碧嘉谦挣扎道：“不不不你等会儿——容卿——卿————轻轻轻轻些捏——我不要——我我我我——我没吃饱！”

容卿盯着碧嘉谦微微松了口气之际，突然伸手，碧相惊得差点大叫，没叫出声，概因容掌司领教过这人内息波动之际的厉啸能耐，未免碧相叫得整座山庄人尽皆知，乃至整座南山的各种鸟兽都能听得见——

容掌司一把将这人的破嘴给捂住了，挑眉道：“你叫哪个卿？本座不叫容卿卿卿，我晓得你没吃饱，无妨，这便好好的再喂你一顿便是。”

碧嘉谦：“……唔唔唔——”

容卿察觉碧嘉谦要更用力挣扎乃至腰身挺动要用内息抗争，颇为失落般的道：“方才是你说的，自此我给你什么你便接纳什么，你又骗我么？”

一句话的功效，堪比世间任何所谓的媚药以及擒拿高招，糟心公子长眸极颤，慢慢的放弃了挣扎，双手摊在身侧，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不再动了。

糟心的公子不再动，容小卿一时也不动了，低睨无比顺从的人，“顺从”这两个字，本身不会用在碧嘉谦身上，便如圣帝的评价，碧爱卿的性子过野过刚，极难调教到顺从！

可今日这人顺从了，心甘情愿的任人搓圆捏扁，容卿感受着手中那个温度，内心悸动到毫无语言可表述。

既没有言语可说，做便是。

要说容掌司其实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与其说见过，倒不如说是道听途说更为贴切。

想他曾经在玄宫当玄星銮冒牌太傅的那么些年，他确实听过不少——

宫里小内侍之间的那些破事儿，再到丹阙殿下似有意似无意的总借着某些机会撩拨他的那些破心思，乃至朝堂里绘声绘色传扬他夜里如何给陛下侍寝的那些下流段子，容掌司历经各类小道大道消息荤段子锻造，这人的心早就野了。

虽然心是野的，可他对碧嘉谦却从未肖想过一次，哪怕往昔这人沐浴就寝之际，他也是躲开的，不因别的，只因在乎，心底太过喜爱一个人，便不舍得亵渎。

今日他不是亵渎，他是爱惨了，极爱糟心公子的这副模样，上了手之后，他自个儿便激动得差点把持不住！

一口含了碧嘉谦双唇，容卿边磨边道：“上回你便光顾着自个儿痛快了。”

碧嘉谦正神游天外，一耳朵听见这句，面色微红，喘了几下，这才歉道：“那你……我帮你么……”

帮？

容卿耳廓倏动，听这动静多半是历纶吃饱过来了，碧嘉谦则同时捕捉到除了历纶回来之外，蓝家父子女也往百花园这处来了。

两人对四目，暗中留意罢，没听见小殿下那欢快不知消停的脚步声。

容卿道：“今日且放你一马，往后，我俩慢慢来。”

碧嘉谦没将那个慢慢来放在心上，至多有机会的时候任容卿随便来便是，沉吟片刻，只道：“刘觯在山庄，她的目的是什么，你晓得么？”

容卿没回答这个问，沉默了一会儿，道：“裴君与司徒阳和冷无尘同时失踪，你觉得水泉是怎样下的手？你还预备留着这人？”

碧嘉谦坐起身，视线顺至窗外，沉默得令容卿以为他不会回答之际，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