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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卿没问陛下在哪儿召见他,不需多问,更没问素和寒拙他恩师是否只剩一副尸首,尸首在哪儿,这些,他都不需要问。
至于圣帝因何偏要趁着碧嘉谦不能成行的境况下召见他,容卿暗自冷笑,这位陛下瞧着不似个仁善的,今夜且就好生领教一番,这位外表不似仁善的帝王,肚皮里是否也是个黑透的!
圣帝对容卿采用的乃是心理战术,他就吃准容卿不会多问素和寒拙一个字,更吃准容卿能够在不晓得他这帝王身在何处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第一时间找得到他。
圣帝仍在落梅轩,只是换了个地儿,乃在落梅轩的正殿,这殿不大,四角方正,藻井高悬,殿内没有多余陈设,陛下独自坐在正中,背朝外,面朝内盘膝坐着,面前放着的乃是染着干涸血迹的龙泉剑。
更鼓过三之际,容卿到了。
圣帝侧目,送出一笑,“来得倒是快,比朕预想得要快。”
容卿轻步走上前,也没对圣帝见礼,举目环顾四周,没瞧见恩师与他主公的遗体,内心倒是没存什么侥幸,目光落在了圣帝面前摆着的一壶酒。
“杭菊杞子桂花酒,特意给你备着润喉用的。”圣帝言罢,将酒壶递过去,道:“喝。”
容卿坐在圣帝对面,伸手接了酒,忽略内里溢出的刺鼻怪味,揽袖遮面,将酒喝了。
圣帝看着容卿喝,微微一笑,道:“装束能改,名号能改,你这动作改不了,今夜,朕是该叫你碧卿,还是该直接唤你容卿?”
容卿晓得圣帝知道了碧嘉谦玩的那一手偷龙转凤,他也不解释,一壶酒喝完将酒壶搁下,道:“我卸了玄丹阙肩骨,判二殿溜街,素和寒拙牵着他一道溜。”
圣帝没言语,目光低落,看向了摆在膝前的龙泉剑,容卿目光跟着落向那把剑,视线仅在剑锋上的鲜血那处停留一霎,仗着玄纱遮面,唇角抖了数下,复道:“先前不管哪些人因瞧见玄丹阙带着碧云当街打马一事动了心思,不管素和寒拙先前怎么想的,经过今夜他亲自牵着玄丹阙溜街一事,素和家都甭想再独善其身。”
圣帝依然没有言语,牵动龙袍一角将龙泉剑盖住了,就盖在鲜血染红的那处。
容卿觉得一股冷意逐渐包裹丹田,那壶酒中没下毒,至多就是寻常的蒙汗药,但圣帝的话语与举动,早已胜过无数穿肠毒药!
容卿强迫自己继续端坐,所说的话题,却转到了别处,“有人要以什么银楼染布坊再加上黄金三千两,买碧相当女婿。”
圣帝冷不丁听见容掌司话题跑了,嘴角跟着抖了。
容卿拨动脑瓜里的残存记忆,准确的将那夜蓝无忌所说的话给补全了,学足蓝盟主口吻,容掌司模仿道:“碧相,老夫也就不与你绕弯子了,霜儿名节为重,老夫愿给我这宝贝闺女赔嫁妆,三座银楼,四座染布坊,外带黄金三千两,若碧相觉得不够,咱们好商量。”
学罢蓝无忌,容卿好似没瞧见圣帝略显抽搐的嘴角,复又学了蓝女侠的口吻,连双手叉腰的姿势一并学足,道:“我说爹爹,霜儿怎不知咱们家何时将那三座银楼从金剑门门主手中拿回来的?还有那几座染布坊就更不用说了,泰山派掌门言之要借染布坊给他们门中弟子染个劳什子衣裳,还说什么有借有还,他这借走约莫有两载了,莫说给弟子染衣裳了,给他泰山派掌门将整座泰山染绿的功夫都有了!”
这番话当初能够令蓝盟主脸绿,却不一定能够令圣帝的脸也跟着绿。
容卿一一学罢,扫清方才模仿人的烟火气,端坐若冰,好似入定。
容掌司好似入了定,陛下嘴角与眼角极快抽搐几下,显然快要定不住了。
世人皆道打蛇须打七寸,但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一身龙骨傲然卓绝,便不是容卿能够轻易寻到软肋的。
圣帝敛了一些小情绪,重又将目光落到了龙泉剑上,同样的动作,唯一不同的,乃是这次陛下发话了。
“也就是说,那个老货非但没将富甲天下这四个字发扬光大,反而差点将身家败光,乃至还想借着给朕的碧爱卿下定的便利,借着碧嘉谦的手,去帮他将家产给夺回来?”
这话说完之后,圣帝补了一句,“那蓝老头的一双儿女莫非是捡来的?”
容卿觉得陛下是在问他,故此,点了一下头,“我觉得,极有可能是捡来的。”
“你是你师父捡来的,你无父无母。”圣帝忽而将话题转得偏激,用词更是偏激得彻底——
“捡你的师父死了,就死在碧云锻造的龙泉剑下,朕问你,你待如何?是杀了碧云呢,还是折断这把剑?”
话题既然变得偏激,便代表着陛下即将翻脸,容掌司苦于不能动手将陛下的脸再翻回去之际,眼眉低垂,他晓得圣帝对他的试探才刚开始,沉默了一会儿,道:“陛下想微臣怎样,但请示下。”
温顺的外在,乃至温顺又低声的问,反倒令圣帝一时不确定他想怎样处置这位容爱卿了。
这就好比面前放着一块肉,分明嗅到肉香,分明馋极,他却不能轻
易将肉给吃了,更好似面前是个软柿子,分明一捏就出汁,他却不能轻易的捏。
缘由倒也简单,只因肉有两块,圣帝吃了容卿这一块,兴许能吃个痛快,但碧嘉谦那块肉且得赶来自动塞他嘴里,噎死他。
他但凡敢捏了容卿这个软柿子,碧嘉谦那个青瓜蛋子青柿子且得一路杀过来,以肉躯砸得他这帝王满脸开花——
届时,便不好看了。
自古帝王不缺手段,圣帝站起身,倒提着龙泉剑,剑锋擦着地,在容卿身周慢步徘徊。
他的手段也很简单,只消容卿心甘情愿给他啃给他捏,就算碧嘉谦晓得了,要挠的也只是容卿,何况容卿这人,也必然会先一步的收好自家公子一双爪子,要挠,便挠他自个儿去。
主意打定,圣帝低睨容卿,道:“你随朕来。”
要换地方了,换的是何处,容卿心里有数,正因有数,玄纱所遮的嘴角连续抖了数下,人没哭,心里疼坏了,刀子绞着疼!
圣帝领着容卿到了安置碧云与御风鬼手遗体那处,指着内里,道:“给你一炷香时间,朕要晓得碧云真正死因,你要据实已报,不管他哪处被伤着,你皆要报给朕,明白了没?”
容卿轻轻点了一下头,脚步从容的进去了,他只有一炷香时间,对于验尸这回事,他本该是轻车熟路,却一眼瞧见那两具并排所躺的遗体,容卿不由自主跪了……
一来是心疼难受悲恸的,二来,则是满心几乎收控不住的杀念,三来……
容卿双手按着冰冷地砖站起,三来,这次换成他来保护那个糟心的公子,倘若今夜死在这里,想必他的主公会原谅他的,会愿意为他打开那座城的门,而后,便是他们三个人住在那座城,他替碧嘉谦尽孝——
故此,三来的说法,乃是内心的一番悸动,激动。
难得,他有机会护着他的公子。
容卿折袖,撕下一片衣裳将眼睛蒙上,验尸,他不需要用眼睛看,凭手里的功夫,足够。
里里外外将碧云轻而翻查一遍,轮到容掌司的脸绿了,绿了片刻,又回归了原本的颜色,他这主公死前经了一番人事,确定是在死前而不是死后被某人奸/尸,容卿的心算是落回去了。
心是落回了肚囊,容卿却又想和丑师父打一架了,这人简直混账,即将赴死,也不肯放他主公消停安生,瞧将人给折腾得狼狈的……就不能轻点么!
一炷香的时限没到,容卿就出来了,简要将碧云各处伤痕说罢,主要针对颈侧那个指印略有疑惑,他摸上去的感觉很奇怪,这指印下手并不重,所以留的痕迹并不深,并不会致死。
圣帝冷眸回转,道:“幽魂不会对他的云儿下手,半点都不会,而泓澜身在边关,也不可能是他,更不可能会是你,所以,还需要朕再说明白不?”
容卿了然而惊,惊罢,沉默片刻,道:“刘觯确实去了灵泉山庄。”
该说的说罢,圣帝上前两步,伸手便要摘容卿玄纱,容卿晓得会有这一劫,内劲因那壶酒提不起来,只能踉跄着后退,待退回碧云遗体旁,圣帝便在这时近身而攻,容卿没躲,当胸挨了一掌,身子直接跃过碧云尸首掉入了里间。
借力翻了个身面朝上,就低对望愈发逼近的圣帝,容卿道:“我不愿意,你杀了我也罢。”
圣帝弯腰凑近,不急再动,只道:“归于朕座下,身心彻底归顺于朕,就这般令你为难?你不要你那公子了?”
容卿闭上了眼,轻道:“我想要公子,他说他不是不愿意,是……不能。他不能,我能,我给了他,我是碧嘉谦的人,我是他的,别人,谁也拿不走。”
外有隐云,风雷争鸣,俨然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袭,第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殿内闪过了一道剑光——
龙泉剑斜插在颈侧,距离肌肤只差毫厘,浅淡血痕浮现而出之际,容卿面带安慰笑意,轻道:“碧嘉谦,你我,来世再会。”
语甫收,容卿便要翻身借力将颈子吻上剑锋,只是待他确实碰到一物之后,他发觉那是一个人的手掌,顺着手掌视线往上,他看到了心底最是思念,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他看到了糟心公子,碧嘉谦!
圣帝也被一个人给拦住了,拦他的人乃是蓝无忌,容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碧嘉谦将他抱入怀中,容卿仍旧觉得恍如堕入了梦中——
“公子?”
“我在。”
一问换一答,两人身躯同颤,碧嘉谦将容卿搂得更紧,直到容卿想要反手搂住人的时候,这人抽身离开了。
碧嘉谦抄了龙泉剑,两指细抚剑身血迹,上等昆仑玉所造剑柄触手升温,他的心,凉了。
容卿仍旧疑惑于这人因何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待看见圣帝与蓝无忌面对面对视的表情,他大概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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