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沐兮的死让姬璟第一次开始悔悟从前的事情。

木沐兮死于沈澜双出事的第二的夜晚里，对自己相当的决绝，宫人们发现的时候尸骨都寒了。

也并没有留下一字半句，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看的透彻了。

姬璟收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怔在大殿之上，张子高昨日刺杀西域使者，又被唐家余孽杀害，现在东流一片乌烟瘴气。

张子高的死对于在场众人来，是拍案叫绝的好事，如今还在讨论不过是因为唐知一出现在了众饶眼皮子底下，拥护唐家的人自然开心，而当初同姬璟将唐家拉下台的人，可不见得见到了唐家的后代还能笑的出来。

争吵的声音不断，姬璟坐在上座上，目光无神的盯着朝廷的人，一瞬间觉得自己当初和姬和抢来的东西，仿佛并不适合他。

他烦躁的将砚台扔下去，一瞬间压住了众饶七嘴八舌，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一个太监弯着腰，几乎都要贴上霖面，穿过一排排心怀诡异的人，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曦妃娘娘殁了。”

“你什么？”

是震惊，不敢思议，仿佛昨日木沐烟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还在耳边，“你不能杀沈澜双，她会死的。”

可是，他没有拦住张子高，他也不想拦住张子高。而且，沈澜双就是他让张子高杀的人。

这个人温文尔雅，举止大方得体，进退有度，和木沐兮虽然总是以公主和奴才相称，可是姬璟就是可以感觉到他挤不进去他们之间。

他们之间多了一个标点符号都觉得是多余的，姬璟知道沈澜双是照顾木沐兮长大的人，他和木沐兮相差着十几岁，而且又是太监，两个人是断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

甚至他还安慰自己，木沐兮连来东流都没有带沈澜双，关系也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

可是，木沐兮唤他，“大哥哥。”是多么亲昵又习惯的称呼。他们之间像亲人，像朋友，像兄妹，唯独看不见爱情。可是就是这种可以奋不顾身的依赖和习惯，让姬璟害怕了。

他曾经想，如果沈澜双愿意走也就算了，可是他不愿意走，他要留在东流陪着木沐兮。

从此，在兮儿的心里，就再也不可能有他的位置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的人是木沐烟，因为姬璟对待木沐烟总是可以无限的包容，但是只有姬璟和木沐烟知道，这些不过也是因为习惯。

姬璟知道自己喜欢和姬和抢东西，也喜欢抢人。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总是以为是因为唐初念他的娘亲才会死的，姬和一切的东西本来也应该属于他的才对。

后来，苏南失踪的时候，木沐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曾经质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的人是兮儿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你看她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你不过是喜欢和九哥哥抢，抢玩具，抢皇位，抢人。我欠了九哥哥许多，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听木沐兮喜欢吃羊腿，特意让人从西域寻来了最好的厨子，给她做烤羊肉。

他听木沐兮昨日夸奖到皇后的凤冠很好看，他立马让内务府也给她打造了一顶。

他听木沐兮抱怨道气热了些，他立马让人多搬了一些冰块去她的宫中备用。

他还来不及想，这些是因为什么？他就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一个匍匐在地的太监道，“你在什么？”

太监颤抖着肩膀，显得惶恐不安，“陛下，曦妃娘娘殁了。”

大臣们跪了一地，刚才的剑拔弩张一瞬间消失在太监的三言两语中，显得诚惶诚恐。

姬璟久久没有出声，一身戎装打扮的将士，拖着厚重的铠甲，急匆匆的跑上殿，甚至都来不及观察朝中的局势，行礼道，“报！西水将士聚集边关，虎视眈眈，边关战事紧急。”

内忧外患不过如此，朝中大臣连忙转移了讨论的话题，朝中的将军一职本在宋家，可是自从宋星舒谋反被服诛之后，倒还没有几个真的可以拿的出手的将士，朝中竟然团结一致，开口道，“请陛下放了长安郡主和贤王爷，派他们出兵攻打西水。”

木沐烟和姬和在昨日之后被姬璟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囚禁在了贤王府。姬璟因为张子高的死，犹如断了一个左膀右臂。自然会迁怒将唐知一窝藏起来的他们。

木沐烟到走的时候都在提醒姬璟，“看着她，要一直看着她。”

可姬璟毕竟是东流的帝君，他只能没事的时候过去看看她，姬璟想，总归他也就离开一会儿，木沐兮是一个聪明的人，是不会出事的。

而现在，朝堂上吵吵闹闹，姬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她会死的。”

姬璟的无限沉默，让朝廷上的人也开始了沉默，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一瞬间都显得无力又苍白。

姬璟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道，“她可有留下什么？”

太监一惊，大臣们一惊，侍卫们一惊，现在西水攻打边关，是危急的时刻，不能因为曦妃娘娘的死就如此。

“陛下三思啊，边关事态紧急。”

“请陛下为大局考虑。”

一人一句，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姬璟始终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这般的耐心的去等一个答案，直到太监道，“回陛下，曦妃娘娘一句未留。”

是啊，他亲手掐死了木沐兮最后的精神支柱，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沈澜双对她而言是这般的重要。

她一直很听话的。

姬璟垂下眼帘，轻声开口，“封贤王爷为护国大将军，长安郡主为副将，立即赶往边关。”

大臣们跪了一地，“陛下圣明。”

姬璟想，她死了，她是自杀死的，匕首那么锋利，白绫那么痛苦，毒药又是如此伤人肺腑。

她该有多疼啊。

那么深，那么深。

姬璟听到自己，“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