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勇哦？我看你超会炸的，最近是有在锻炼？”

“也没有特别在锻炼，最近倒是在按照医生您的说法学习解析几何。”

“解析几何，这么说，你很会解哦？”

“完全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几何学可没那么容易搞得定，不要小瞧数学啊！”

“诶……说到底医生为什么让我学这种东西？”

虽然不是同一时间，但却是同一医务室。昏暗的淡黄色日光灯，耷拉着D32钢制锁链的病床躺在角落，里面封印了无数人内心最深处的梦魇，勉强能满足最基本的手术需求的器材，以及各种散发着奇妙味道的煎药大锅，这里就是森罗平日居住办公的地方，当然在其他人口中有着更为简洁明了的名字：LIMBO

进入这个房间的人或许只是磕到脚指头，或许是重伤濒死。但走出这个房间的人基本上清一色都会半死不活。

就是这么个LIMBO，今天迎来了新的受害者。

“我不是医生，既然你是使用榴弹的角色定位，那么当然得学好几何学才行。”

“这算什么理由……”

略显拥挤的会诊室里，森罗和这一次的访客——整合运动领袖之一碎骨面对面坐着。只见森罗一会儿捏捏碎骨的胳膊一会揉揉腿，时不时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而碎骨本人因为脑袋上扣着一个防毒面具的原因，并不清楚此时露出的表情是什么。

“嗯，嗯嗯嗯，看样子你运气不错，矿石病并没有恶化蔓延，对于你这种常年接触爆破性源石元素的人来说算是好消息，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在多做点防护措施，比如身体套上一圈厚铅钢混合板，发射器改为远端火控，之后加厚鞋子部位的隔绝性能，这样的话就——”

“就会变成所谓的坦克了，医生。”

碎骨好心的提醒了森罗作为一个人负重是有极限的，那种防护设备很明显需要五对负重轮的加持才能做到。

“啰嗦！我又不了解战场什么的……总而言之身体部分差不多检查完了，给我脱！”

恼羞成怒的森罗指着碎骨脑袋上一直都戴着的防毒面具。

“诶诶……？不是已经检查完了么，这次就不用摘下去了吧？”

没料到森罗竟然是个公报私仇的屑庸医，碎骨很明显对于森罗的指令有些抵触情绪。

这也没办法，毕竟他一直都带着防毒面具并非因为拥有较强的防疫意识，也不是因为泰拉世界的雾霾严重，而是因为他的面部不得不被隐藏起来。

相传碎骨曾经还很小的时候就被卷入了一场乌萨斯屠杀，在那场屠杀中他的父母全都当场死亡，而碎骨则和她的姐姐一同躲在壁橱里想要从这场灾难中脱身，但最后二人还是被抓到了，碎骨被要求亲手用小刀毁掉自己的面孔，之后那些士兵又把姐姐的脸皮剥下，强行缝合在碎骨脸上以此取乐。最后虽然碎骨活了下来，但那张残破的缝合面孔伴随着黑夜，以及无法停歇的恨意永远镶嵌在了上面。

——这是版本一

还有个版本说的是碎骨的面容无比嗜血狂躁，他担心这样会影响到自己小队的成员，因此主动将其隐藏起来，只会给将死的敌人注视，对其施以最为绝望的死前幻觉。

最离谱的版本里碎骨之所以一直戴着防毒面具，是因为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那个世界中地表布满了核辐射跟怪物，人们只能戴着防毒面具躲在地铁线路里吃老鼠肉喝蘑菇茶，而碎骨就是因此养成了戴防毒面具的习惯。

然而实际上呢……

“选吧，是你保留一丝尊严自己摘下来，还是被我彻底亵渎被动拽下去？”

森罗一脸恶霸痞子样超近距离盯着碎骨，后者最后只能迫于淫威极度不情愿的将防毒面具摘下。

“医，医生……赶紧检查完以后让我带上吧。”

摘下防毒面具的碎骨，面具后是一张格外清秀白皙的面容，再加上其本身年纪不大性别特征不是很明显，乍一看完完全全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不是医生。体检可不能怠慢，尤其是难得能让我从里到外好好练手——好好诊断的病患，别把脑袋偏过去，也别眨眼。”

碎骨红着脸把头扭过去十分小声的祈求，然而化身铁直男的森罗吊都不吊对方，半强硬的把碎骨脑袋扶正，另一只手握着电筒不断照射他的瞳孔。

没错，之前那些猜测全部都是其他人因为不了解碎骨所以捕风捉影的二次创作产物，第一次看到碎骨真实面容的森罗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差，现在已经能平常心的化作无情检查机器。

当然当事人本人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真面目暴露的样子，眼神无比游离。

“啧……瞳孔处有源石蔓延的痕迹，这个不是好兆头，果然全身体检是有必要的。”

森罗咋舌的收起手电筒，而看到这个动作的碎骨也没在意检查结果，直接手忙脚乱的再次把面罩扣上。

“我需要实验室级别的器械才能进行进一步检测，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是不太现实了，总之你得克制一下使用源石榴弹的频率，大脑感染是最棘手的一类病症。”

“感谢你的关心，医生——森罗大哥，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活到矿石病严重的那一刻。”

带上防毒面具的碎骨语气恢复到了平常听不出情绪的语调。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活不久，你看看，发育不行啊。”

“噫呜呜噫！？”

森罗对着碎骨的“黑丝”捏了一下，后者发出了微妙的悲鸣。

“好好的裤子被你穿的跟黑丝似的，你出门逛一圈有几个能把你性别认错？总之这一坨是我煎出来的增加免疫力和体力的药剂，记得按时吃药——放心吧，我找弑君者试喝过了，不会吐出来的，而且效果比以前好的多。”

森罗现在还能记得那天自己玩脱，被喝了药剂以后跑步速度飞快的弑君者抓住往死里打的情景。

“啊这……好的森罗哥，感谢你的帮助。”

防毒面具后的碎骨露出了一副出门踩到热泵管道似的表情，但迫于对方淫威还是只能礼节性的手下。

“其实你把防毒面具摘了不好么？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吧，要知道外面各种传说已经遍地都是了哦？”

碎骨离开医务室前森罗如此询问着，而听到这个问题的碎骨在原地楞了一下，之后发出了淡淡的叹气声。

“不可以的，这幅面具是我作为“碎骨”的身份证明。那些流言对我来说是极好的掩护，我必须维持住它，而当我真的无法维护下去的时候，这幅装备将会是很好的替代物。”

“维持和……呃，替代？”

“是的，作为支援部队的火炮打击队长，我必须要明确自己的立场和定位——冷血而狂躁的强硬轰炸者，这是我的定位，也是“碎骨”这一象征要传递给其他人的信念。而当“亚历克斯”死亡的时候，“碎骨”会随着这幅面具与装备传递给下一名战友。”

碎骨静静地回应着森罗的疑惑。

“我没有霜星那么强大，也没有W那么狡诈，更没有弑君者那么敏捷。我很容易死亡，所以必须要做好之后的准备。而在死亡追上我之前，我必须要用这幅面具掩盖住不成熟和那副面容，我必须也只能是强硬冷血的存在。”

碎骨平静宣示着自己的死亡预告，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死亡后要如何传递这个名号。

听着碎骨的话，森罗表情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如果我真的在战斗中死掉了的话，森罗哥您能帮我去寻找我的姐姐么？倒是不用你为她做什么……她是我唯一牵挂的存在而且并非感染者，所以我只希望她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就好。”

“你知道么，亚历克斯，大多数人在30岁的时候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

森罗沉默了一阵，之后甩出一个似乎没什么关联的对话。

“不管是自己想要奋斗的目标，或者是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甚至是最终选择的立场——大多数人并不会在你这个年纪提交答案。”

森罗坐回椅子上，从口袋中取出香烟点燃。

“医生？”

“我果然很讨厌体检，毕竟这能够让我听到平常你们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内心想法，而我本来根本不应该去了解你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的——这么和你说吧，亚历克斯。你这个年龄本来不是应该去决定立场的时候，而是该通过各种各样不同的经历，去思索，理解，厌恶各种各样立场。对你而言现在得到“答案”实在是太早了——不仅是你，梅菲斯特，浮士德，甚至包括霜星也是。”

森罗重重叹了口气，云雾从口中呼出充斥着房间。碎骨有些困惑，眼前的兽医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此时自己眼中的森罗不知为何却显得无比沧桑。

“但我不会阻止你们的，如果这就是你的抉择。毕竟那样已经超出了一个医生的管辖范围——当然啊，我不是医生。”

森罗的话让碎骨愣了一下，他似乎听懂了一些东西，但似乎又并没有理解这个庸医的意思。

“森罗哥，你的年级和我们比也并没有大太多，所以你也是经历了许多后，最终才选择了现在的这条路么？”

离开房间前，碎骨对森罗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别问啦~那些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

森罗笑着回应，眼神中没有任何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