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座位，车上空无一人，只有黎晏心情颇好的敲桌子声音，他神色轻松，眉眼间还能看得出一丝小得意，舒川鄂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难受。

黎晏还是也发觉了舒川鄂脸色很不好，而且对他有一种异常的排斥感。

他懒懒的靠在座位上，眼镜下的明眸透露出一丝探究，“你这是怎么了，给你一个问的机会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舒川鄂的手焦躁的在桌子上不停的点着，脸色很差，语气也很不好。

“我想知道，从头到尾的一切，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黎晏沉沉看着舒川鄂，目光好像一潭深水，深不可测，他的手交握在桌上，淡淡的开口:“你知道了，就没有退路了。”

黎晏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的一生，也许是从那座古墓开始的，也许，是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开始的，或者，在那浑浊的海水里，他慢慢停止的呼吸。

他的生活渐渐脱离他的想象大概就是从得到了朱雀之眼开始的，他消失了很久又出现，就被林路带进了那个地方，他在那里遇到了很多人，准确的说，是很多死灵，他的死灵。

整整七天七夜，除了无尽的厮杀和流成河的血液就什么也不剩下了，因为朱雀之眼，他没有被吞噬，却意外的成了死灵的媒介，他们住进了他的身体里。

黎晏也不知道他身体里住了多少人，他开始有了多面的性格，记忆也会渐渐混淆，他们并没有完全融合于他，还在不停的厮杀，他也吞噬不了他们，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互不打扰，需要的时候也会互相拯救，反正都是他自己，就略有不同而已。

黎晏以为他能和他们相安无事的相处，直到林路出了事，在那个地方出了事，他知道也许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了。布依偶尔会来找他，好像也看出了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建议他去一个地方，也许去了，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猝不及防收到了林路的信件，还是让他恐慌不已，而他体内的人对他的反应嗤之以鼻，他是最终留下来的，最强大的一个死灵，同时就是黎晏最真实的样子。

他告诉黎晏，这些所谓的信件，都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从那个地方，应该是为了给他什么提示，但是没必要的，因为即使是通过了所有的世界，他们最终去到的还是那个地方而已。

黎晏最终还是上了火车，和舒川鄂进行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碰面，他身体里对舒川鄂的态度也大不相同，他现在应该就跟精神分裂差不多吧，他乐观的想。

然而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他本人的灵魂就越来越微弱，虽然身体是一如既往的由他主导，但是决策，已经不是他在做了，到了亚特兰蒂斯，他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直到踏进了梦魇森林，他彻底继承了身体里所有死灵的软弱面，和另一个他同时存在了。

黎晏看见了很多东西，看见了他自己，也看见了舒川鄂。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这么强大。

黎晏到现在也清晰的记得，他六岁时的那次溺水，从此他对深海的恐惧也越来越大，然而他没想到，也许他，并没有从那场事故中活下来。

他沉寂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才能想明白，也许从那次意外开始，他的人生就永远不可能逃脱这个循环的束缚了，就像这些不同的他，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可是最终结果还是不尽人意，落得如此下场。

他被困在那场事故里，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舒川鄂就比较简单了，他是被自己困住了。根据身体里的记忆，最开始遇到舒川鄂时，就是在那个偌大的原始森林里，除了舒川鄂，一地的尸体，他被裸盖菇迷惑住了，宁愿把自己放在梦境里，也不愿承认就只有他活下来的事实。

他是属于这里的，这里才是他最完美的世界，他给自己编织了一层一层梦境，困在里面不愿出去，不想面对现实。也许在舒川鄂记忆里，他上车是接到了委托，其实这也只是他的自我麻痹而已，他会一次次经历那场事故，下场只有过去，和死。

黎晏平淡的解释，舒川鄂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他需要消化，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黎晏，“我们，其实都已经死了吗？”

黎晏轻笑，很无奈，也很辛苦，“是啊，这是我们的循环，要么打破循环，活下去，要么，就是永远困在这里，那自然是会死的。”

黎晏还是没有告诉舒川鄂，这个世界里，没有nc，只有舒川鄂才是最大的nc，如果他能战胜自己，这里真的困不住他，而黎晏不同，黎晏，就只是那个普通的黎晏而已，机关算尽，他只想活下去。

“那，林教授，还有那个女孩呢，”舒川鄂有些不舒服，他们会不会就是明天的自己呢。

“哦，他们啊，他们只是想去一个地方而已，这里只是一个美丽的骗局，进来的人，都带着目的，”可是他们不知道，进入这里的人只有死人，也只有死人能活着出去。

黎晏看着手臂上的一道凸起，他突然想阿萨埃斯了，那才是真正单纯的孩子，最后他还是把磁欧石和荷鲁斯之眼留给了黎晏，不然那深海里，可能他就回不来了。

寻鲸寻鲸，轻轻的按了按手上的凸起，黎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舒川鄂应该也不会知道吧，应该，不可能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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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死在了那场意外里。

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除了血色的河流，只剩下随处可见的尸体，我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我以为这里就是地狱。

这里真的是地狱，我被血红色的水淹没之后，那种窒息感又传遍了我的全身，我恨不得去死，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死成。

我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东西，好像是鲸，但是又不太像，他们有着锋利的牙齿，能半个身体探上岸，笨拙的去够那些尸体。

我好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和这个奇怪的生物一起，他没有吃我，而我负责把尸体丢进去，他负责给我找能吃的鱼，虽然都很难吃。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定期会有尸体出现，没有活人的踪迹，我已经快要厌烦了。

那头鲸死的时候，我其实很难过，我可能要随他一起去了吧。

我吃了它很久很久才吃完，吃完后我得到了一截骨头，像玉一样，冰冰凉凉的，我觉得他有点用。

那天，我以为我就要饿死了，我等到了一个人，他带走了我。他说，想活下去吗，黎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