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皆是一愣, 然后任厉立马松手、裴镜凌瞬间抽手。

本来很正常的上药过程, 两个人也都很正经地对待。

结果这么一句跑偏了意思的话出来, 空气里瞬间就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任厉之前也没多想, 规规矩矩给裴镜凌揉散手臂上的淤血, 心里满满是心疼。

被这么一说，现在满脑子都是裴镜凌红着眼，明明很疼, 却又不得不任自己施为的乖巧委屈模样。

还有那忍不住抽噎着喊自己快一点、慢一点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胡乱的思想开始迸发, 全身的血液开始乱窜，下腹一紧，任厉仓皇站起来，连忙背对着裴镜凌，重咳了一声。

裴镜凌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红扑扑的脸颊更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裴镜凌对着那面墙喊道“给我滚！”

明明在极力恶声恶气, 但是最后吼出来的声音却软糯又委屈, 奶凶奶凶的。

对面沉寂了几秒, 然后犹豫地说道“好、好吧，那……那你们那个的时候声音小点，我就当没听见，好吗……？”

裴镜凌快要气绝，刚想骂人, 手臂却又不小心撞到了扶手, 一张开嘴巴就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一抽一抽的，声音都在颤抖，打着嗝儿骂道“你——给我、给我闭嘴——呜呜呜……”

带着委屈鼻音和浓重哭腔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活像是在明明自己在赌气、最后却把自己气哭的小朋友。

对面彻底没了声音，也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任厉背着身都能想象出裴镜凌的表情——雾蒙蒙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缓缓淌着泪，脸颊上有两道透明的泪痕，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整个人委屈到不行……

鼻息更加沉重了，那股燥热卷土重来，本来眼底消退的猩红又在若隐若现，任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下腹，沉默了半晌儿。

不过才几天……自己的自制力就已经崩塌成这样了吗？

任厉狠狠抹了一把脸，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声音低哑地问道“镜凌，卫生间在哪？”

裴镜凌瞪着任厉的背影“干什么去？”

任厉极力忍耐，沉声道“你的手臂已经擦完了，我去把手里的药酒洗掉。”

裴镜凌沉默了一两秒，不满地问道“那你要多久才能软下去？”

任厉差点一个踉跄“……什、什么？”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前冷着表情的裴镜凌说这样的话都已经够冲击了，更何况现在软乎乎的裴镜凌。

任厉简直快疯了。

“我的后背上也有伤。”裴镜凌说道，“我自己够不着。”

还不等任厉说话，裴镜凌又说道“反正你等下回来了，给我后背上药的时候还会有反应。分成两次，还不如现在就一次性解决。”

任厉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疼痛让他落泪，裴镜凌现在的语气绝对冷酷到无情，像是个计算到毫厘的黑心老板。

任厉嗓子发干“你不觉得尴尬么？”

裴镜凌语气奶凶“那还能怎么办？你总是对我有非分之想，是我能控制的吗？！”

任厉“……”

自己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小祖宗啊？！

任厉额角抽跳，最头疼的就是现在想和以前那样严厉训斥和反驳裴镜凌，自己都有点心虚。

他的脸皮永远赶不上裴镜凌的厚。

裴镜凌又催了他一句。

任厉咬着后槽牙，转过身来，脸皮绷的死紧，热的如火在烧。

裴镜凌脸也很红，扫了一眼某个地方，眼神就立马撇向别处，身体侧坐着，吸了吸鼻子“上药吧。”

任厉小心翼翼地往上提了提他的衬衫，白皙的皮肤简直晃了他的双眼。

集中精神，拿过药酒，给他后背的伤上药。

裴镜凌疼的受不了，身体保护性地闪躲，任厉还要用手臂圈住他的腰，固定住他的上身。

两个人靠的很近。

任厉的额上都是汗，找话题转移注意力“你发现没有，我现在可以碰到这些物体了。”

裴镜凌小声“嗯”了一声。

“明明之前在教室的时候我都是直接穿过去的。”任厉皱了皱眉，粗声问道，“为什么呢？”

裴镜凌没有回他，只是小声啜泣着，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他明显也很在意刚才那个人的话。

任厉顿了顿，然后自问自答道，“应该是按照我的意愿来的，如果我想触碰它们，就能碰到它们。”

裴镜凌胡乱点了点头。

任厉看得出来，裴镜凌很紧张，长舒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

气氛沉默却不平静，空气越发火热。

裴镜凌的耳朵和脖子都变红了，有意识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然而根本忽略不掉任厉覆在自己背上的手掌和揽在腰间的手臂。

任厉漆黑的眸子里已经暗含风暴，呼出的呼吸都带上了热气。

这简直是比拷打还难熬的“酷刑”。

任厉终于把裴镜凌背上的伤都擦上了药酒，把他的衬衫放下来，就快速收回手臂，往后退了几步。

生怕自己慢了就会做出什么除了上药的其他事情。

“卫生间在哪儿？”

裴镜凌低着头指了个方向，任厉急匆匆地穿墙而过。

任厉离开了快二十分钟了，裴镜凌终于勉强适应了疼痛，止住了眼泪，只是脸红还未完全消下去。

突然休息室传来一阵敲门声和男人严厉的声音“开门！”

裴镜凌抬眸看向门的位置，眉头紧皱，忍着痛走向门口。

一打开门，就被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推开，厉声道“不三不四，成何体统！”

裴镜凌冷下脸，除了在任厉面前，其他人他都不想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男人锐利的视线在不大的休息室来来回回的巡视，皱眉吼道“怎么就他一个人？！”

一个男学生跟在他的身后，满脸通红，看到裴镜凌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抿住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裴镜凌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那个男生应该就是刚才在隔壁休息室的人。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叫赵明杰，在学校里也算是和自己一样“出名”的人物了。

因为太过于守校规、以及在老师面前从来不会撒谎，是个非常死板的“乖宝宝”，所以很多人都很讨厌他，生怕他朝老师打小报告。

久而久之，被很多人孤立，变成了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老师……”裴镜凌尽量稳住颤抖的声线，“这里一直就我一个人。”

男老师拧起眉，一脸质疑，又看向赵明杰“那你脸红什么？问你发生什么事情，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我还以为这里有人在乱搞男女……”

看了一眼裴镜凌，重咳了一声，“男男关系！”

赵明杰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没说话。

“我在给自己上药。”裴镜凌伸出手臂，淤血被揉开，一片红，上面还有药酒的味道，“我太疼了，所以一直在呻吟，赵同学应该是误会了。”

赵明杰微微抬头看了裴镜凌一眼，他当时明明非常明显听到了“你”这个称呼，怎么可能是他在跟他自己上药？

如果不是裴镜凌精神分裂，那就是……

“没错，他也有半身。”斯文的眼镜男像是看出来他的疑虑，出声说道，“而且他的半身应该很厉害。”

虽然就只有昨晚那短短的相处，斯文男就觉得这两个玩家不简单。

赵明杰有些紧张，斯文男拍了拍他的肩“你会误会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刚才不是也误会了？”

就是不会像他这么傻逼，被老师撞上，就慌的恨不得在脸上写满“有事”两个字。

还不会圆滑处事，被老师一问就诚实地说出来了。

斯文男在现实生活里就是企业高管，处世道理看的多了，扶了扶眼镜，吐槽道这人这要是进了社会，不被狠狠教做人才出了稀奇。

男老师的表情阴晴变化个不停，看了好几眼裴镜凌，拉不下面子，依旧威严地说道“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上什么药？还有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打架斗殴也是违反校规校纪的！”

“还有你，赵同学。”男老师看向赵明杰，“以后要报告什么事情，要弄清事情经过。别总想着邀功，小小年纪，功利心这么重，不是好事！”

赵明杰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裴镜凌看出来这个老师就是想找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回答问题。

休息室门外已经挤了一群人看戏了，看到赵明杰和老师一起走，就知道肯定又有人“遭殃”了。

跟上来吃瓜，没想到被抓的还是学校的另一个“名人”，大家一下子兴趣全来了。

“哈哈哈赵贱人也有翻车的时候！爽啊！”

“嘴巴贱、爱打小报告的人，必死！”

“就他懂的最多，是不是给老师告状很有优越感啊？还是想巴结老师啊？”

“裴镜凌怎么又在哭啊？他是不是男的啊，怎么这么娘啊？”

“裴镜凌手上那些伤……他刚才不会真的和许哥打了一架吧？！我都看见许哥去医务室了，脖子上全是血哎！吓死人了！”

“我靠，这么猛？完全看不出来啊！”

“我听说是为了万宁曼？”

“啊，裴镜凌不是gay么？万宁曼再他妈的骚，还能勾到他么？”

“嘿嘿，谁知道呢？说不定gay也喜欢大奶呢？”

“……”

讨论声越来越大，那个老师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紧盯着裴镜凌和赵明杰，对他们的沉默大肆批评。

这些人的话越发尖锐和难听，恶意毫无保留，肆意攻击着两个人。

裴镜凌眼眶还带着红，黑眸又恢复了之前的阴郁，脑海里的声音也重新开始隐隐冒头。

赵明杰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比裴镜凌要差的多，他缠在一起的手指恨不得要搅断了。

“我没有、我不贱……”赵明杰低头看着脚尖，不停小声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

斯文男扶了扶眼镜，正打算开导开导这个一根筋的半身搭档。

刚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明杰突然抬起头来，本来怯懦的眼神变得疯狂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老师。

“明明是你主动问我的，我根本没想要什么‘邀功’！”赵明杰呼吸变得急促，“你问我，我就老实回答啊，实话实说而已，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难道做错什么了吗？！”

男老师似乎被他的眼神给吓到了，后退了一步，然后下一秒他更加暴躁地说道“哎，我说你这个学生，还敢跟老师顶嘴？！难怪没人愿意跟你一路，全校的人都不喜欢你，你自己都不好好反思一下吗？！”

赵明杰这下仿佛感受不到老师的威慑力了，直接朝他冲过去，一把把男老师狠狠推倒在地上。

男老师一下子撞在地上，疼的面容扭曲，吼道“你他妈疯了？！”

赵明杰置若罔闻，视线在四周晃了晃，然后锁定了柜架上的棒球棒，狞笑地走过去把棒子拿过来，走向躺倒在地上的男老师。

斯文男这下才觉得自己的半身精神状态不太对，连忙上前按住赵明杰要挥起棒球棒的手“喂！你想干什么！”

赵明杰瞳仁黑的发亮，梗了梗脖子，语气兴奋又偏执“杀了他！杀了他！让他们闭嘴！”

裴镜凌紧皱着眉，他看的出来，赵明杰的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在使劲上扬，但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动作。

……他也有所谓的半身吗？

而且他口中念叨的东西……跟自己脑袋里的声音说的一模一样。

裴镜凌闭了闭眼，尽力压下内心也在蠢蠢欲动的杀意，往角落靠了靠，密切地关注这里的情况。

那个男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摔的太严重了，没有要站起身逃跑的意思，只是一直在破口大骂。

门口的学生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上来帮忙扶起老师的意思，都挤在门口看戏。

侮辱性的言语依旧不停，只不过重点讨论对象从裴镜凌变成了赵明杰。

赵明杰被这些话语刺激的越发失控，一把推开斯文男，抓紧时机，扬起手里的棒子，猛地砸向男老师的头。

“啊啊啊啊——！！！”

男老师瞬间头破血流，右眼的眼珠子直接被棒子打破，晶状体破碎随着鲜血流出，他半捂着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门口围观的学生也跟着尖叫，赵明杰听到尖叫声，脸上邪肆的笑越来越大，再度扬起棒子。

跟捣肉酱一样，疯狂地、狠戾地往男老师的头上砸去，头骨在一次次重击中碎裂，脑浆和鲜血迸溅，甚至还溅到了赵明杰洁白的校服上。

男老师的眼睛硬生生被挤出了眼眶，被赵明杰用脚碾的细碎，五官全部被砸的稀巴烂，整张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赵明杰把棒球棒插进男老师的嘴巴里，狠狠地刺戳，愤怒又兴奋地说道“这下你该闭嘴了吧？！”

然后舒坦地抽出棒球棒，歪着头看向门口那些惊恐的学生，笑的更加狂妄，拖着棒球棒朝他们一步一步走去。

棒球棒在地面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鲜红的血和灰白色的脑浆在地上画出一条痕迹来。

门口的学生仓皇逃跑，但是有好几个大概是吓得脚软了，直接跌坐在地上，大声哭叫着。

赵明杰如法炮制，笑的扭曲，嗜血般地疯狂砸着那些学生的脑袋。

斯文男脸色铁青，往角落处退了好几步，眼神里带上了警惕，眸子微眯地看着自己的半身搭档。

裴镜凌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不是怕的，而是因为极力压制情绪导致的。

他看到这样的画面，脑子里的杀意已经越发浓郁，在疯狂撺掇自己也上前去——“快啊！加入他啊！杀了那些人啊！”

“镜凌，”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别看。”

任厉一进来就看到了面前如此血腥的画面，脸色瞬间沉下来，不想污染了裴镜凌的眼睛。

裴镜凌被任厉触碰后，那些疯狂的念头并没有被压制下去，反而叫嚣的更加厉害了。

任厉敏锐地感受到了裴镜凌身上越来越阴沉，又看到了熟悉的玩家面孔，看着赵明杰那兴奋到发红的双眸，心里一凛。

这个玩家不会就是如镜凌说的“大脑失控”了吧？

镜凌现在的状态似乎也再向那般转变，任厉当机立断，用最轻最适当的力度，用手刀砍向裴镜凌的颈动脉，让他暂时昏迷过去。

把裴镜凌横抱起来，看向斯文男，冷声说道“你就这么干等着，看他发疯？”

斯文男脸色更青了，生硬地说道“……我现在又打不过他。”

任厉眸色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那个发疯的玩家明明很瘦弱，这个玩家一看就是实力不俗的老玩家。

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

不过这种现象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也非亲非故的。

任厉无法指摘他，没有多说什么。

把裴镜凌虚放在地上，然后用手臂托住臀，让他的上身靠在自己身上，像是抱孩子一样的姿势一样抱着。

然后拿起一个羽毛球拍，走向赵明杰的身后，直接拿杆狠狠一敲他的颈动脉，赵明杰动作一滞，攥紧的手松开，整个人失去意识向地上倒去。

斯文男看着任厉能拿起这里的东西，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任厉没理他的好奇眼神，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面无表情“先出去。”

这里空间狭小，满满的血腥气把空气污染了透，实在令人作呕。

斯文男点了点头，连忙扶起赵明杰，绕开那些尸体，四个人往外走。

整条过道都没有了人影，任厉找了间有床的休息室进去，把裴镜凌小心地趴放在床上。

斯文男也把赵明杰放好，任厉站起身“我去处理一下尸体，你留在这里注意情况。”

“处理尸体？”斯文男皱眉，“来不及了吧？有很多看到杀人的学生已经跑出去了。”

“当然不是要掩饰杀人。”任厉淡声道，“那间房就在楼梯旁边，等会儿出去肯定要经过的。很恶心，不想让镜凌再看见了。”

斯文男“……”

任厉说完就推门出去了，又走向那间休息室。

走了几步后，任厉的脚步就一顿，眼眸眯起看着前方。

血腥气已经消失了，门口的地板上干净如新，满地的尸体、血液和脑浆仿佛都是他的幻觉。

什么痕迹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