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可真是太巧了。

这短短的两天，她就和他说了三次巧。

宋殊晏还记得第一次她和他说巧，是因为两人同属虎，第二次她说巧，是因为她一路跟着他下楼，还和他解释不是为了缠着他，而是刚好顺路，第三次……

宋殊晏看着面前这个向他讨好般笑的女孩，锁在心底的怒气将心打了个洞，偷偷又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没必要为她生气的，宋殊晏心里很清楚这点，可是他更清楚，从他第一次让她进了家门，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她的模样处处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可是他的心早就对所有人都锁上了。

喜欢这东西，在这年头又能值几个钱？

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不过一个邻居。可他越强调她邻居的身份，心里对自己更加怨怒。

“你有心脏病？”他的嗓音不威自怒。

结果显而易见，哪怕她笑得再若无其事，能在这里出现的还有谁？

“我先回家了。”万念抬腿想溜，可是门就这么大，他一个人的身躯站在中间，已遮挡了半扇门。

万念的头刚探过宋殊晏和门中间的小缝隙，就被他一只手拦过，“我送你。”

“不用不用。”

万念答得慌忙，宋殊晏却只当没听到，牵过她的手往外走。

宋殊晏的书白皙干燥，有着暖玉的温度与白脂玉的触感，双手看起来很薄，但不失力量。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细腻，细心到指甲盖也整齐干净。

万念几乎是被他拖着走，都没太反应过来，已经进了他的车。

“真的不用。”

宋殊晏在发动车，万念还在垂死挣扎。

“我们俩除了邻居，也没什么关系，你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有。”他的声音清冷又富有磁性。

“嗯？”

“我同意了。”他继续道。

万念“啊”了一声，满脸疑惑，“你同意什么了？”

“我同意你追我了。”

万念已经自动把他后面那句话补充出来了——

所以我们现在就有关系了。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她也没有说过她要追他吧!

除非他把之前她那句未来男朋友的言论给当真了……

算了，再说吧。万念抛掉这些想法，强行为自己宽心。

汽车发动，宋殊晏打开了冷气，疏解着车里的闷热。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停到了家门口，万念向宋殊晏道了谢，想打开车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而能开锁的只有驾驶位上的宋殊晏。

示意车把手，万念对宋殊晏说，“锁上了。”

“嗯。”

嗯是怎么回事？

“开一下。”万念提醒，手又覆上了把手。

宋殊晏却纹丝不动，双目直视着她，“多久了？”

“？”

“你心脏病多久了？”

也不是傻的，万念从在科室门口看见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科学家，白大褂，试剂注射，几个词联系在一起，对方和自己这个心脏病的实验试剂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前不久才知道的。”诱发后天性心脏病发病的缘由太多，万念也束手无策。

宋殊晏点了点头道，“针对心脏病的试剂是我和我团队研究出来的，下一针在一个月后，还有时间试试能不能再提高一些成功率，你别担心。”

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率不算低，宋殊晏之前也是这样觉得的，他虽然负责研发新药，被大家夸为拯救人类的天才，但论同理心，也真是少得可怜。

如果万念没有参与这场实验，身体与试剂博弈，他怕是永远也只会想到那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率，至于那百分之五，不过是为了科学正常的牺牲罢了。

可现在他不愿。

他不愿她成为那无妄的牺牲品。

宋殊晏的说法算是肯定了万念的猜测，她也不指望成功率真的还能再提升，毕竟新药的研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甚至可能科学家研究了一辈子都没有一个结果。

万念不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新药上，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多赚点儿钱，自己负担一些自己平时的药费。

宋殊晏给万念交代完后驱车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万念隔三差五就会敲开宋殊晏的门找他玩儿。或许是在重新改进新药的缘故，每次看见宋殊晏的时候，他都显得很疲惫。

但尽管如此，在万念找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过敷衍，也应了他说的那句“同意你追我了”，至少他没有拒绝过她了。

尽管万念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追人的举动，最多不外乎是给他带一些自己遇见的好好看的小盆栽，或者再为他的家里添置两句新摆设，但两人的关系的确是亲近了不少。

哪怕两人只是坐在沙发上闲聊着天，或者一个看自己手里的科研资料，另一个玩玩儿手机又画会儿画，但气氛总是异常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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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大的军训有两周，除去第一周的自行熟悉校园，万念也正式开学一周了。

没有和室友住在一起，但或许是因为爱美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美术生对美更是有偏爱的痴迷，万念在班上倒也挺受欢迎。

第一周刚完，趁着人齐，班上组织去聚餐，她没有参加军训的事大家都知道，也知道是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大家也没有多问，平时也对她照顾有加，这次聚餐还特意问了她参不参加，怕吃的那些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她倒是开朗乐观，虽是拒绝了，但也没见得半点伤心，还道等身体好了再和大家一起聚餐。

最后一节是思修课，万念还没离开，就有同学跑到她身边，说外面有人来找。

同学的脸上带着笑，感叹完来人真帅，又八卦地问：“男朋友？”

万念偏头看到了门口的男人。剪瞳似水，双唇微微抿着，白衬衫更为他添加了几分少年感。

见她没回应，而是与门外的人沉目对视，同学把她的举措当成了默认，继续问，“他什么专业？”

大概是把宋殊晏当成了本校的学生。

万念狡黠一笑：“男朋友专业。”

啊，这该死的狗粮。

同学还没回过神，就见万念三下五除二的把书装进了包里，冲到了门口。

“你怎么来了？”万念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慢点儿。”宋殊晏还不忘她的身体状况，“送你去打第二针。”

今天正是第二针的日子，宋殊晏既然知道了这事儿，就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消息藏了好几天了，想告诉她。

“我可以自己去的。”万念觉得宋殊晏似乎根本不需要她追，自己就已经开始做一些男朋友该做的事了。

但见宋殊晏眼里的不赞同又立马改口：“当然你能送我去就更好了，谢谢你啊!你真是好人!”

她很喜欢和他说谢谢，他听惯了别人的谢谢，但总觉得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对胃口。

宋殊晏眼里闪过一丝痛楚，黑曜石般的瞳孔里裂出点点绝望，静默了不知多长时间，他脸色如冰，“我不是好人。”

万念笑笑：“没事，你很善良。”

“我也不善良。”他答。

万念低下了头，似乎在想什么，气氛有些凝重。

忽然，她抬头，毫不在意地挑眉：“不善良也没关系啊。”

她的语气温和平淡：“只要你不伤害别人，也不让别人伤害到你就好。”

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对自己那么多的自我否认，在她心里，他很好，比很多人都好。

她不希望他妄自菲薄，但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是个连善良都算不上的人，她也无所谓。

只要他不伤害别人，他的不善良便化不为任何行动只要他不让别人伤害到他，他的不善良反而会成为保护自己的利器。

她的话有些触动了宋殊晏。

“是不是突然觉得我似乎也不是那么小孩子？”至少没有你想的那么幼稚。

宋殊晏点了点头。

万念继续道：“就好像上次说的那事，只要你想，你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

“倒不是说这有多唯心主义，这只是我的一个人生态度罢了。”

“我知生活本身即苦难，如若每天都将它视为痛苦，那人生也会过得压抑难捱。当如若将它踩在脚下，那举目之下，余生尽欢。”

她是个典型的积极主义者，宋殊晏被她一番话感染。

万念下巴抬高，一副小大人模样，“懂了吗？叔叔。”

“叔叔？”

万念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你不是说你比我大十二岁吗？这都一轮了，叫声叔叔也不为过吧？”

的确不为过，只是……

“不要叫我叔叔。”他神情严肃。

万念面上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还长长地“哦”了一声，又绕着他状似观察地走了一圈，随即踮了踮脚，伸出两手食指，将宋殊晏的冷霜脸戳出了一个微笑。

“那你多笑笑，以后我就叫你哥哥，好不好？”她尾音拉长，语调迷魅。

古书上有记载海妖的长相，肌肤胜雪，比沧海之明珠，绝蓝田之温玉，眉眼惑人，顾盼生姿。

宋殊晏想，如果真有海妖存在，那必定长眼前人这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