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国的“沦陷”，是这一场战争的转折点。

教会认可了法兰西的合法性，他们尊贞德为罗马法统的正统皇帝，是“奥古斯都”，其地位高于教皇，他们尊修伊为“圣人”与“先知”，是耶稣千年后大地的领袖。

从此之后，

法兰西的军队，有了正统性，师出有名。

很多国家，当然不会就此束手就擒。

但在这个教会教徒横行的时代里，这种转折所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再加上在此之前就已经埋下的棋子，在暗中掌握着舆论风向的“新教”的存在。

各个国家，都开始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内部混乱。

于是，

趁着这个机会，修伊命令“新教团”将恐慌的、不信任的情绪散播出去，同时带领着军队，将邪龙的旗帜，插在了波兰、捷克等现在就存在的国家亦或者后世才出现的土地之上。

许多的国家的沦陷。

也有着许多国家因信仰的动摇而选择了归降——

“修伊·特雷斯塔，他真的就像是古老神话传说里的圣人一般，凡他所踏足的，皆是他所属之物，凡他所涉及的，皆是他在人间的国。”

“葡萄牙因他的到来而出现了动乱，那里的教徒选择了反抗他们的领主，他们坚信着主的启示必定不会错误，于是，便也坚信着那被教会承认的【皇帝】与【圣人】，能够带给他们真正的未来。”

“波兰的民众发动了反叛，他们举起了龙的旗帜，以追求平等为名，向着波兰王室发起了冲击！”

“年轻的罗马尼亚大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倒向法兰西神圣帝国！”

“……”

自此。

法兰西帝国疆域持续扩张，渐渐接近于欧罗巴东部边界。

……但修伊知道，不会那么轻易。

“虽然无法直接出手，但祂，或者说祂们，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修伊很确定这一点。

毕竟他此刻行走的道路，可以说完全是与抑制力对立的——

盖亚姑且还好说，若是他的这条道路走通了，那么在未来，身为人类抑制力的阿赖耶势必被完全摒弃。

而被人类所摒弃的人类抑制力最终的结果，也当然是消亡。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够彻底的将整个欧罗巴化作第七圣殿的领域，那么面对着阿赖耶，我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这是属于他的自信。

是夜。

东欧之地，群星茫茫。

大雪飘落如巨兽绒毛，掩埋了尘埃与土地。

在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经进入了冬季，凛冬将至，气流凛冽，北风呼啸，一如巨兽嘶吼。

荒野处建造的军营帐篷之中，修伊点起了一盏灯火，凝视着眼前的地图。

——就差最后的几步了。

他看着东部剩下的几个不愿意投降的、仍然在负隅顽抗的国家，那是东欧最后的阻碍，解决了他们，他就可以将剑锋，指向欧罗巴北部。

……北欧五国。

那一片纵使是对于欧罗巴的人而言，都可以说是古老而神秘的领域。

是除却英吉利所占据的、据说是神代最终消弭之地的英伦三岛本土之外，修伊最为忌惮的所在。

所以他才会将之放在最后，而接下来，时机，已经差不多。

欧罗巴大部分落入法兰西帝国的手中，

神秘与文明共同进步。

修伊自身的实力，在不知不觉之间，也已经强大了很多——虽然未曾动手，但是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月球天的月影，已经接近凝实。

这昭示着他这条伟力归于自身之路第一步的奠定。

沙沙沙——

脚步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修伊抬起头，看向了帐篷之外，道：“采佩什吗？进来吧。”

“是，冕下。”

门外有声音回应，紧接着，两道颇为高大的身影揭开门帘走了进来。

一个是法提赫，奥斯曼地区的皇帝，新教天行者，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追随在修伊的身边，学习着知识。

另一个，则是弗拉德三世·采佩什。

那位在此之前毫不犹豫地倒向法兰西帝国的、年轻的罗马尼亚大公，同时也是后世鼎鼎大名的那位穿刺公，被污名化为吸血鬼的“德古拉伯爵”。

他曾以质子的身份，在奥斯曼帝国待过一段时间，与法提赫结下了友谊。

所以彼此熟悉。

现在，他还是修伊手中的得力干将。

曾在数次攻伐之中身先士卒，立下赫赫功劳。

他们走了进来，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积压的雪，然后看向了修伊，屈身，行礼。

“有问题吗？”

修伊看了他们一眼，询问道。

“导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您。”

弗拉德与法提赫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一同询问

“您认为您现在做的事情，正确吗？”

修伊怔了怔，苍银的眼眸微微一凝，面带微笑地询问：“什么意思？”

“我……做了一场梦。”

年轻的公爵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我梦到了这个世界，没有您与贞德陛下的一幕……持续不断地动荡，昏暗，然后迎来了曙光的时代。”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那样的世界才是正确的，是循环渐进的，而现在的这个世界，是错误的、需要修复的。”

“是的。”

法提赫在旁边道：“我也做了这样的一场梦。”

声音……阿赖耶吗？

竟然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干涉他的行动。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方法，似乎真的足以从内部瓦解他的势力，从而令他防不胜防……

若非是他所获取的名望，让眼前的弗拉德与奥斯曼选择了相信自己，当然，这也与他们自身的意志有关，若非如此，恐怕自己的未来，就要被捅刀子，死于背刺了！

看来，终究还是不能小觑。

由此可见，抑制力似乎渐渐摆脱了那条黑龙的钳制了……

他心想，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法提赫，采佩什，你知道人类存在了多少年了吗？”

修伊询问道。

“几千年？”

采佩什有些不确定。

“自神创造世界以来，应该已有上万年。”

法提赫如此回应。

他们所受过的教育，虽然是这个时代的顶点，但受限于时代，也仅限于此。

“不对。”

修伊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让他惊讶的数字：

“是整整上百万年。”

看着有些不敢相信的两个年轻人，修伊又道：“人类起源于古猿，一步步进化而成，最初的百万年，我们四肢伏地，茹毛饮血。”

“之后的几十万年，我们学会了直立，解放了双手，开始使用简单的工具。”

“然后是几万年，人类学会了用火。”

“又几千年，人类文明，从蒙昧发展到了如今的程度。”

他直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罗马尼亚大公和奥斯曼皇帝在对上那双苍银色的眼眸的瞬间，恍惚了一瞬。

他们似乎真的看到了人类发展的进程。

缓慢地一步步，一点点，然后突然飞跃、崛起的过程。

……那是真的。

……并非虚妄，而是真实的过去。

“人类的发展，从来都不是线性，也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循环渐进。”

“若有机会，自然是要抓住。”

“若没有机会，那么如果能够创造机会，也要抓住！”

“为了所谓的历史正确而放弃，不过是给自己加上了一具枷锁而已。”

修伊的声音在耳边飘散：

“所谓的正确，所谓的规律，是人类发展的利器，是手中的剑，但若是一味遵守，为了正确而正确，那也就成了枷锁！”

“我等，从无必须要遵守的正确可言！”

声音落下，很轻，很淡，却在弗拉德三世与法提赫耳边惊起一片惊雷，振聋发聩。

他们低下了头，不再去看。

但无论是他还是他，都知道，对于此刻的训诫，他们将此生难忘此刻所闻。

是的。

人类的发展，从无必须要遵守的正确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