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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阆家的私兵。”韩琳左臂中箭,鲜血哗哗地流。
大郎默不吭声地给他止血上药,缠好伤处。
“你师父是不是早就料到有此一日了”韩琳看着大郎就想起伏传,想起京城中发生的一切,气得心肝脾肺肾一起疼。
粱安侯确实不会拿他的脑袋去向阉党和皇帝交差,因为,阉党和皇帝都已经没了
可他的处境就安全了吗
完全没有
粱安侯绝不会忘记他的背叛,一旦有机会,或是用不上他了,粱安侯绝对会摘了他的脑袋。
如今粱安侯在京中谈不上安稳,他在万象驻兵,算是粱安侯府的一条退路。
而且,阆家、萧家、田家在南边势力极大,他再次驻兵,也能震慑那三家。若三家真有“提兵勤王”的想法,他就是粱安侯府立在南边的第一道屏障。
对于韩琳来说,他就是举世皆敌。粱安侯府不安稳的时候,他要帮着粱安侯府一致对外。粱安侯府安定下来了,他就要应对来自亲爹的问罪报复了
这一切变乱的根源,都是因为伏传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草郎”韩琳恨得牙痒痒。
大郎收拾好药箱,躬身道“卫郎,我小师父到了,想来拜见您。”
韩琳愕然道“草郎么”
这会儿就顾不上撮牙花了,惊喜地说“快请他来为何不早说”
大郎“”
你不是才骂他吗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口是心非
谢青鹤与二郎住在乡下养伤。
赁下的小院儿虽说就在官道附近,可这年月人烟荒稀,最近的村寨也在十多里外。
小院儿的原主人就是嫌这地方没什么邻人,独自住着不大方便遇到强人土匪是必死无疑,若是遇见老虎之类的猛兽下山觅食,一个人一把镰刀,基本上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所以,那原主就搬到十多里外的村子里去了,宁可去腆着脸当外姓人,也好过被老虎吃了。
独自住在这样的农家小院里,过的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皇帝驾崩、幼帝登基,那十多里外的村子都有县上的差人去宣旨,命令全村缟素、为国丧举哀。转道这边只有孤门独院的谢青鹤就被完美遗忘。
一直到数月之后,伏传在韩琳那边安置下来,让三娘来送了一封信。
谢青鹤才知道,哦,小师弟把皇帝都整死了啊
粱安侯悍然逼宫一事,在谢青鹤看来也是挺意外的,伏传就更不可能预料得到了。
这种得罪了皇帝就干脆干死皇帝的莽事,一般都是搞事情活不过三年的莽夫手段。粱安侯奇葩的地方在于,干死皇帝之后,他就突然不莽夫了没有窃国自立为帝,而是扶立了年仅七岁的幼帝。
幼帝生母早逝,由先帝贵妃田氏抚育,田贵太妃就是河阳党出身。
先帝邓皇后被尊为太后,这位邓太后则是南宫宏德的外甥女,与南宫家关系很亲厚。
粱安侯干得最绝的一件事,是他干掉了皇帝,干掉了齐莺,却没有干掉阉党。
齐莺死后,齐莺的干儿子蔺百事走马上任,成为新一任掌宫太监。换句话说,真正抚养控制幼帝的,既不是田贵太妃,也不是邓太后,而是仰粱安侯鼻息的新阉党魁首,蔺大监。
这种平衡太脆弱了。
就算河阳党人和南宫家不惹事,不出年,但凡幼帝稍微懂事,京中必然又会生乱。
而且,河阳党人与南宫家,真能忍得住不生事
粱安侯也不可能等着幼帝长大
待谢青鹤看完了伏传的亲笔信,三娘又转述了伏传的思念与担忧“小师父说,看看大师父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若是稍好了一些,能走能跑,还是想请大师父往万象居住。”
谢青鹤落脚的地方离京城太近,伏传担心一旦京城动乱,兵灾会牵连到谢青鹤处。
万象虽说也不安稳,又是闹贼,又有世家虎视眈眈,但是有伏传亲自守护,万军之中,也能保证谢青鹤安然无恙。
谢青鹤略微沉吟。
三娘将目光转向小儿子,二郎就微微摇头。
不好。大师父身体一直都不好。
“我给他写一封信,你捎带给他。”谢青鹤披衣起身,二郎忙上前搀扶。
走了几步到书案前坐下,二郎铺纸研墨,谢青鹤坐着就觉得晕眩。歇息片刻之后,二郎将墨备好,笔润好才给他,他拿着笔才惊觉臂上无力,勉强写了两笔,就知道这信不写比写了好。
若是被伏传看出他笔迹下的无力虚弱,只怕又要牵肠挂肚,恨不得马上赶回来了。
谢青鹤放下笔“还是给他带话吧。”
“你跟他说,我有自保之力,身体还得再养一养。等我能够坐车了,就南下去与他会和。人生一世,来日方长。好好专注自己,修行重要。”既然是让三娘转述,许多私密的话就只能泛指。
在三娘与二郎看来,谢青鹤与伏传的行事根本就让人看不懂。
如今谢青鹤病得这么严重,说不得三两年就死了。伏传明明也很舍不得他,却又不肯陪着他最后一程,反而去围着韩琳打转。偏偏二人传信带话,又这么情意绵绵
三娘离去之后,谢青鹤坐在书案边上,看着那支笔。
笔,微微动了一下。
谢青鹤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不必用眼睛去看,他知道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是他动了念,笔就随之动了
此时不说修行筑基,他的身体状态比普通人还不如。
可是,就是这种近乎废人的状态下,他做到了健康时无法做到的事
凡人的皮囊与魂魄是互相制衡的关系,魂魄主宰皮囊,皮囊守护魂魄。魂魄若强于皮囊,凡人心猿意马之下,皮囊必然会在魂魄的妄想之下四分五裂、化为乌有。皮囊若强于魂魄,则意志不行,堕入无边欲念之中,杀戮、淫念、暴食与禽兽无异。
所以,正统的修行之法,必然是肉身与神魂共同成长,哪一环弱势都会酿成祸端。
不修者无法入道,皮囊既然羸弱,神魂也不敢强大。
在此之前,为了保护皮囊的安全,谢青鹤都会尽量压制自己的神魂,哪怕皮囊资质再坏,他也会努力锻体,做不到身强体壮,起码做到身体安康,不成拖累。
如今的虚弱是个意外。
意外的惊喜。
“二郎。”谢青鹤吩咐。
二郎屁颠屁颠跑进来,施礼道“大师父,今日教我什么秘法啊”
谢青鹤顿了一下,说“你给小师父写一封信。请他若是有空,亲自来见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事不着急。有空时再来就行了。”
他的神魂太强大了,他能做到的事,普通人未必能做得到。
他深信这条路可以往前试探,不过,光凭他一个人无法完善此修法,得让伏传帮忙物色人选。
二郎愕然道“我去送信”
他还记得小师父临别时留下的死命令,要他照顾大师父,寸步不离。
“三娘才走了半天,你快一些,还能赶得上。”谢青鹤说。
谢青鹤的吩咐总是平平淡淡,听上去就是天经地义,没有半点可商榷的余地。二郎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带着跑了,也顾不上数月前伏传的吩咐,匆匆忙忙地朝着三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反正就是带一句话,还写什么信又不是大师父亲笔。追上阿娘之后,让阿娘写一封也使得。
待二郎去得远了,谢青鹤才故意截断自己一道气脉,马上呕出一口逆血。
他伏在书案上,看着搁在笔山的那支笔。
笔,竖了起来。
哪怕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竖起的笔马上又倒了下去,谢青鹤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灵犀。
意出壳外。
御意使器。
则,谓之神。
“可以称之为,强神御器法。”
谢青鹤也有心花怒放之想,正要起身记录,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
对自己下手太狠了。被他截断的那条气脉主宰了大半个皮囊的气行,虽然验证了削弱皮囊、加强神魂的器修之法可行,但是,这会儿是真的起不来了。
谢青鹤就这么呆呆地趴在书案上,一直到次日天亮,旭日东升。
万物苏醒的生气随着阳气升腾,谢青鹤缓缓恢复了行动力,慢慢挪到屋檐下,去晒太阳。
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唱歌。
他跟着根本不存在的歌声,轻轻地哼唱。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伏传的身影似乎出现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
“我的皮囊坏啦。”谢青鹤眯起眼睛,萦绕了数月的思念,一次次被他驱散,一次次从心中生起,直到此时,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我的皮囊撑不起情志,我每天都会想你一遍。”
“我想吃你泡的茶。想听你唱歌。想捏捏你的耳朵。”
他分明想捏伏传的脸颊,亲吻伏传的嘴唇,去做更亲密的事。
只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说这样的话。
哪怕是在独处。哪怕身边无人窥看。
也许。
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分开了。
二郎去了一整夜,回来又花了大半天。
他吭哧吭哧奔回官道旁边的小院时,惊愕地发现,坐在屋檐下的大师父
“大师父”
二郎声音颤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这人明明穿着大师父的衣裳,可是,完全不是大师父的模样
大师父脸没有这么俊秀英气,大师父的皮肤也没有健康白皙,大师父个儿矮肩圆,大师父短胳膊短腿儿总而言之,这个人,他绝对不是大师父欢迎来到,如果觉得内容丰富,请帮忙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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