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威有些吃惊，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年轻的护南中郎将会提出这么一个动心的计划，动心之处在于几乎是徐回、典云两人承担全部风险，贺威只需在一旁观看即可。

贺家早就想干掉陆氏，或者说贺家、陆氏之间都想灭掉对方，却默契的保持一种微妙平衡，原因在于无论哪一方都没有绝对把握在不付出惨重代价的情况顺利击垮对方。

在交州大地，凭着几十年来的传统，以及交州刺史的头衔，贺家的威望更胜一头，可是面对上涨趋势猛烈的陆氏，实力稍逊一筹。

“你们两家如今都有多少兵马？”贺威问道。

典云眼皮微跳，贺威的话音、语气透露一种异样味道，似乎有得一谈，暗地朝着徐回打了一个眼色，可是听到徐回的回答，心脏咯噔一声，暗道：你看上去也不像这么实成的人。

“大约四千。”

贺威一愣，万万没有料到徐回如此耿直地回答，虽然他有所猜测，典云、徐回两家兵力约是四千，但是徐回提出这么一个冒险的计划，还要争取贺威背后的贺家允许支持，把兵力夸大一些，岂不是说服威力更强？

“徐将军，你知道陆氏单是在九真郡便有一万兵马，即便我们为你搅稀泥，也只能为你呐喊几声，陆氏很大可能出兵来攻，不知你有何对策？难不成宁州会出兵帮助？”贺威哈笑一声，开玩笑一般地揣测道。

“宁州那边，我宁愿相信太阳明天日出西方......”徐回笑着回应，停顿一会，似是斟酌言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怔色更浓几分，贺威有些难以置信徐回最后竟是这么一句话。

徐回摆手一笑，道：“贺公，如果我说有能力对付陆氏，恐怕你也不会相信吧？”

贺威不吭声，确实如此，若是徐回说出什么一己之力横扫陆氏的话语，肯定不屑一顾，黄毛小儿未免异想天开，反而是这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有几分可行性。

交州地带，就连贺家都不敢说稳压陆氏，凭护南镇军这个外来户和典云这个破落户，两家联手，扛得住陆氏的报复打击已是不易，难不成敢奢望他们消灭陆氏？

别说徐回、典云，就连执掌新兴郡兵的贺威，若非背后有着贺家撑腰，贺威也要惧陆氏三分。

只是，徐回、典云能够成功吗？抗住海猴子的劫掠估计不成问题，可是一旦佯装谋夺九真郡迹象，吸引陆氏注意力，牵制陆氏重兵，恐怕下场不怎么好，说不定未等到贺家收拾完毕陆氏，徐回、典云便败亡了。

全程上下，即便徐回、典云只是掀起几片浪花，打湿陆氏铠甲，贺家也丝毫没有损失，大不了贺家不动手。

可是，一旦徐回、典云真正成功在南交州掀起滔天巨浪，将陆氏重兵卷入漩涡之中无法脱身，贺家可就大有选择，退可坐山观虎斗，进可把陆氏拉下交州第一势力的宝座，再狠狠踩上几脚，泄发几十年的憋屈之气。

从某种程度来看，徐回、典云是最好的探路石，或者说是炮灰。

“海猴子......”贺威眯眼思考，半晌过后，开口说道。

“进门前，我们就说了，海猴子是我们送给贺公的礼物。”徐回接话道，一切的前提都是徐回、典云能够收拾海猴子，如果连区区海猴子都对付不了，更别提佯攻九真郡，威胁陆氏地盘。

“活要见猴，死要见尸！”贺威咬牙道，眼中闪过一抹仇恨之色。

这抹仇恨之色自然没有逃过一直观察贺威的徐回，徐回暗自一惊，没有料到海猴子对贺家商道的威胁、海上劫掠会引起贺家人如此憎恨。

不过，徐回不清楚的是，贺威如此神态可不仅仅由于海猴子对海上商路的威胁，也是因为私怨。

几年前，贺威的大儿子随同家族商船出海历练，归途时刚进入交州北部海域，立刻遇到大批海盗袭击，船队损失惨重，近乎全部覆没，其中包括贺威的大儿子。

尽管没有证据，可是敢在交州海域如此猖狂，能够在交州聚集如此多海盗，除了海猴子没有第二个人。

这几年，贺家如此花大力气、大价钱在海面上盯着海猴子动静，以至于这次陆氏派人调海猴子劫掠九德郡的消息都能够被贺家半路截获，和贺威脱不开干系。

得知海猴子会亲自率部劫掠九德郡，贺威知道自己看到了希望，却无法抓住手刃仇人的机会，新兴郡兵无法悄无声息地飞到九德郡，况乎一旦自己擅自动兵，势必破坏贺家和陆氏的微妙平衡，打乱了整体布局。

徐回、典云两家联手，既不需要动用贺家兵马，又拥有足够实力对付海猴子，对贺威是一件好事。

“尽量抓活的！”贺威的拳头攥的紧紧，隐约可以听见指节用力过度的响声。

徐回朝着典云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贺威状态不太对劲，怎么回事？

典云摇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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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贺威的答复，看贺威的神色也不像是要留客吃饭，徐回、典云告辞离开，典云注定是赶路的命。

离开新兴郡城后，瞧了瞧贺威赠送的礼物，徐回不由好奇询问起海猴子和贺家的过往仇怨，可惜典云知道的也是大路货，说不定还没有酒楼客栈打听到的生动详细。

贺威的礼物是一叠纸，纸上全是关于海猴子的信息，海猴子队伍的船队数量、人手规模，海猴子最近几年的劫掠事件，海猴子接受陆氏提供兵器的数次记录，甚至其中一页纸还有绘图，标出来海猴子的老巢可能在哪几片海域附近。

难不成贺家在海猴子那边安排了卧底？

徐回似乎注意到典云的凝视，扭头看了他一眼，刚好对上典云的目光，“怎么了？”

“我在想，你说的佯攻九真郡是真的吗？我发现你说这个的时候，按在案几的手划姿势和你在阳遂县筹划重夺九德城是一样的.....”

徐回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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