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我要和你比试。”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就这么直愣愣的停在姜辞面前，毫不客气的直白道。

姜辞第三次停下脚步，眼前之人头发散乱、衣着破旧，即便是与他说话，可眼神却还在盯着比划剑势的手指，仿佛乞丐在望着一桌山珍海味。

原来是个痴人。

姜辞此时心中已有些明了，他看了一眼山外之景，点头应下。

三息后，那痴人并指如剑，眨眼便是向姜辞刺来，在他眼中，这一指明明不快，可却犹如被锁定了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姜辞压住心中浮起的逃跑之念，脚下生力，一拳同样轰出，二者相撞，层层气浪自中间而起，一点青光从那人指尖浮现，仿若无物的穿过姜辞手臂撞在胸口，顿时让他连退数步眼前一黑。

姜辞站稳身子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安抚住体内躁动气血，他紧盯着眼前，缓缓举起右臂，荧光乍现之间隐约有一丝玄黄绕于手臂，接着猛然跃起，一记起山带起猎猎风声劈向痴人。

那眼神呆滞的青年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全身悄然变得虚幻，半透明的手掌径直迎向姜辞，起山式重若千钧的剑势竟是直接被化去大半力道，被他安然接下，紧接着又是身影一晃，顷刻间出现在姜辞后方，同时在路上留下数道凝实的幻影。

两人异常默契，姜辞没有动用宝器符篆，青年也始终将境界保持在凝神境。

姜辞双眼微微泛红，扭身一记鞭腿扫向后方，青年虚幻的双手挡在胸前，却还是被骤然加大的沉重力道踢飞数丈远，姜辞正欲追击，此前留在地上的三道幻影突然活了过来，呈包夹之势分别一掌、一拳、一指击向他身体三路。

与此同时，本体也再次袭来，四道身影猛然合一又再次分化显现。

没有开灵台凝神识，姜辞根本无从辨别真假，只得尽量护住要害，但令他震惊的是每一道幻象仿佛都是真的，甚至还会使用道法，让他手忙脚乱。

苦苦支撑一刻钟后，终于他被其中一道人影找到机会一掌拍飞，再起身时，咽喉处已经多了一指。

青年赢了比试，却无动于衷，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似有所得，苦思良久后才陡然消失。

原来盛名久传的林水寒，就是这般破落痴人。

姜辞静立半晌，转身再次上路。

这一次，又有一道挺拔身影立于山间，姜辞抬眼望去，明明那人就在眼前，可却给他一种随时都会散去的虚幻之感。

“弟子姜辞，拜见师父。”姜辞遥身一拜。

“修行界有三种人，第一种是痴于道，第二种是痴于己，第三种是痴于欲。”

话音落下紫极真人来到姜辞面前，神情随意道：“姜辞，你是哪种人？”

“弟子痴于欲，但却不是权欲。”

紫极道人没有应答，而是又自顾自说道：

“紫尘是我十年前收的徒弟，我只传他天水一诀第一层，常人一年便能参悟他却研修十载乐在其中；李神道悟性极佳破境极快，只凭一口

气便赶超大半同门；林水寒更是天资卓绝，放眼我方寸山千年以来，也是个中翘楚，痴迷修炼，八峰道法他皆有涉猎，这次与你比试也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体修好奇。”

“让你说，将来他们三人成就谁高谁低？”

姜辞犹豫片刻，说：“弟子没有与另外两人比试，不敢妄下结论，但若由心而论，却是希望紫尘师兄超脱。”

紫极真人不置可否。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直接挥手道：“你是个妙人，但我这里讲究悟道，可你无法修行却是与悟无缘，我这个便宜师父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你还是就此下山去吧。”

说罢随手一招，一方透明印章落入姜辞掌心，“带着此物，心念所至便可隐匿身形，算是个颇有意思的小物件。”

“弟子已是受益良多。”

姜辞行礼告退。

“你八峰行走，所学所见尽可死记硬背，与你大有益处，但切忌贪多嚼不烂，需知得到是福缘，得不到亦是尘缘。”紫极道人声音缥缈而来。

这一次，姜辞上山下山，仅一日便回。

天上流云飞，地下清泉吟，斗转星移日月如流之间，便是盛夏将至。

自蓬莱峰下山以来，姜辞独自修行已三月之久，直到接连三天被颜玉夜有意无意又提起比试一事，这才动身欲往天枢峰行去。

“目蕴神光气不外露，阿辞，看来你这番行走收获不小。”云霄真人从门外进来，打量看一番姜辞，连连点头道。

姜辞立刻起身行礼，道：“都是各位真人教导有方，弟子实在是受益匪浅。”

“不必过分自谦，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云霄真人摆摆手，走到院子里随手折了根树枝，道：“说是师父，为师却没有教你什么，实在惭愧，阿辞你且看好。”

话音落下，云霄真人伸手一指，那根树枝轻飘飘垂下，犹如被风吹落，但视野里却一阵扭曲，仿佛周围空间都被压断，姜辞只感觉胸口沉闷，再瞪大眼一看，眼前已俱是黄茫茫一片，一座山岳正以雷霆之势向他砸下。

“阿辞，你再与为师演示一遍起山。”

云霄真人的声音让姜辞回过神来，眼前还是小院垂柳，他猛地甩甩头，慌忙回屋取剑。

……

从云端俯瞰，这时的天枢峰宛若一个巨大的阴阳盘，枢机真人所在的两仪殿便坐落于其中一眼，只不过却是悬浮在天上，周围有无数间隔十丈长的巨石，其分布排列均暗含奇门遁甲八卦五行之意；而另一眼则是后山一座只有七层高的摘星楼，终年关闭无人问津，二者一白一黑犹如画龙点睛将整座太极盘活。

传言除笼罩整个方寸山却无一人见过的护山大阵天外天之外，当数历代祖师加持的天枢峰九宫八卦阵最为玄妙，便是精通符篆符阵无数的玉虚真人也比不上。

两仪殿内，身着太极服的枢机真人端坐正中，在对面，肌肤胜雪青丝如瀑的青玄真人小口抿着茶汤，片刻后，她开口道：“枢机，我那徒弟的卦象你可解了

出来？”

枢机真人完全没有往日在众人面前的那般世外高人风范，直接翻了个白眼，道：“师妹，我好歹也是你师兄，有你这么直呼名讳的吗？”

青玄真人哼了一声，盯着茶汤中的毫尖，道：“你若是跟其他几位师兄一般，我唤你句师兄又何妨。”

枢机真人摸了摸鼻子，暗道这女人果然是天下最记仇的，不过是调侃两句，便如此念念叨叨，不过他脸上却是一片笑容，让人丝毫看不出他此刻想法。

“青玄师妹，我解清徽子的卦可是损耗不小，怕是让神机子来，他对着乱如麻线的道灵真体也是头大如斗。”

枢机真人翻着旁边的龟甲，嘟囔道：“古往今来，记载在道藏上的道灵真体也不过三位，无论好坏皆是圣人之相，他们与大道相近，因果涉猎广，我观清徽子也不过是星河取尘，犹如与天地大道争锋，可真是难为我这一把骨头了。”

他伸了个腰，还想再说什么，余光见青玄真人面色不善，当即闭了口，青玄所修食气法可是破镜第一，虽是师妹，但也比他这个师兄境界要高。

“清徽子命星高悬，灵台通透，依老道之见，日后虽有波澜，但却是与性命无忧，师妹你自可放心。”枢机真人连忙说道。

青玄真人听闻并没有欢喜之意，反而皱眉道：“我这些时日总是思绪难定，打坐之时灵台甚至有些起伏，仿佛会有大事发生，可是我思前想后也没有猜出个头绪，唯一牵挂的便是我这徒弟，难道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不成？”

枢机真人神色一动，他暗自掐诀，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师妹，若说近期之事，也无非是姜辞访山了。”

“可这与我一事好像并无关联。”青玄真人奇道。

枢机真人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师妹，那日从掌教师兄那里回来，我一时兴起同样为姜辞算了一卦，你可知如何？”

“难道与掌教师兄的有所出入？”

枢机真人摇摇头，他神情纠结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起，最后道：“第一次卜卦，姜辞乃是凡俗之象，本该于俗世富贵终老，可我第二次卜卦，他的命格却突然改变，其纠缠错乱之甚，犹如同时为数人占卜，此后我再想一试，却是难查分毫，仿佛此世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可能是我道行不够，倘若真的如掌教所言，姜辞日后必是我宗与清徽子师侄一般扛鼎之人，两人的干系已经可谓是有所纠缠，而且我观他桃花一事可是看的真切，如今他行走八峰，眼下师妹你又是心生预警，可要小心日后被摧巍峰拐去了一个宝贝疙瘩。”

枢机真人抚须笑而不语，青玄却是没有如上次那般，只是淡淡道：“两人年龄虽只相差七八岁，但姜辞不过十三四的光景，清徽子一心向道，师兄怕是多虑了。”

“十三四正是慕少艾之年，况且姜辞颇为早慧，师妹你到时候可莫要后悔。”枢机真人见青玄毫不在意，笑着摇摇头也就不再言语。

青玄真人不想谈论这等事，告退之后便起身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