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初定，大殿内却忽然没了声音，云冥掌教从上面下来，走到八位真人身边，和声道：“此番前去，可有什么变故出现？”

云霄真人道：“一切都如师兄预测的一样，毫无变故。”

“那在场门派势力可有任何不满？”

听得此话，紫极真人嘿了一声，冷笑道：“不满？他们牢骚可大了去了，若不是将万化玲珑塔带了出来，保不齐就要被那道明连带着十多家势力将我等包圆了。”

“怕是还没有被云霄师兄给打怕。”广成子道。

枢机真人手心把玩着一个袖珍八卦盘，摇头晃脑道：“我方寸山立于道教魁首万余载，这太乙宗还在做着三万年前的美梦呢？”

云冥掌教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等都是一心向道之人，何苦为了这第一第二的虚名争个头破血流。”

“掌教师兄，这可非是我等着相，此番行动若不是我宗千年积攒的威势，就算再多俩真人恐怕也要打个头破血流才能出来，这名头可还是很重要的。”一直沉默不语像个老实农夫的紫薇镇人突然开了口。

云冥也知道确实如此，他脸上露出一丝疲态，转身摆弄着云秀松香，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罢了，罢了。”

“云霄师弟，一直以来都是你替宗门在外行走，这近日来，除了仙药降世，可还有其他大事发生？”

云霄真人开口道：“倒还真有不少。”

“哦？快说来听听。”在场真人除了云霄真人常年在外之外，其余人要么忙于宗派事务要么闭关清修，对于外界这十余年的变化倒是知之甚少。

“我东荒除了这一株仙莲问世外，传言在南边与南天交界的地方有一圣人洞府出世，里面藏有一件准仙器，那空明道的张散人据说就带着不久前收的亲传弟子赶了过去。”

云霄面色有些古怪，紧接着道：“而且，他那徒弟在俗世时和姜辞还有过一线因果。”

“呵呵，竟还有此事，有趣，果真有趣。”云冥掌教这下倒是来了兴趣，忍不住掐指一算，乐呵道。

“我说这次怎么没见张三道那小老儿，原来是去凑另一个热闹去了，嘿，他可是眼比天高的主儿，什么徒弟能入得了他的法眼？”无为真人言谈之间颇有些不满，似乎与那张三道张散人还有些恩怨。

云霄真人有些无奈，片刻后又开口道：“北境妖帝冢有紫气连绵三千里，似乎亦有大事发生，而西域那些秃驴曾大肆宣言佛头转生出世，我曾远远看过一眼，那传人确实是根骨天赋奇佳。至于南天，还是战乱不止，看不出个名堂。”

云冥掌教拍了拍云霄肩膀，愧疚道：“师弟，这些年让你一直奔波在外，倒是拖累你的修行了。”

云霄真人摆摆手，笑道：“师兄这就着相了，与我而言，这同

样也是一种修行。”

云冥点点头，原地沉吟良久，开口道：“我曾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有大兴之势，眼下神州异像频出良才遍地，确实是盛世之景，不过西方七杀、贪狼等星宿又隐约有血光之意，贫道才疏学浅，实在不知这到底是何意。眼下我宗为夺道种得罪了半个东荒，不管如何，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诸真人点头称是，眼下无事，便纷纷向云冥告退离去，等到人都走光了，留下来的云霄真人才又开口道：“师兄，这姜辞真的是……”

话还没出口便被云冥掌教伸手打断，道：“不说其他，他俗世父母一事，便有我宗搭救不利之过，单论这个，我们也该还他个人情，且多加照看吧。”

云霄真人见状不再言语，点点头也转身离去。

空阔无比的大殿此时只剩云冥一人，他呆立许久，重重的叹了口气，最后走到一堵十丈长两丈高的青铜浮雕跟前，上面雕刻的是方寸山历代祖师，个个皆是青史留名的神仙人物。

这其中尤其要数第二代掌教通虚真人最为人称道。

这通虚真人八岁时以乞儿之身拜入方寸山，十岁学艺，二十岁时却还在第二境纳灵徘徊，此事一度成为方圆百里门派的笑谈，本以为庸人一个，谁成想三十岁时一朝顿悟，此后三年连破七境，天下哗然。第二年又率十二同门师兄弟下山奔赴北境妖族战场，只身闯进妖帝城，一剑重创妖族帝君应天，半年后妖帝驾崩，人族大胜，驱赶妖族三万里，方寸山以及通虚真人之名当即响彻神州。

通虚真人以一己之力花了十年功夫就将方寸山硬生生从一个三流势力拔高到与当时道教龙头太乙宗齐名的地步，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又闭关二十载，出关时西域战乱，又一剑斩断西域佛头外加十八菩萨罗汉金身后全身而退，一句“和尚该死”搅得不知西域多少人寝食难安。

后传言通虚仙逝之日万里飘雪，天下白鹤齐啼血。

云冥真人如同凡俗老人一般颤颤巍巍的搬过一个凳子，踩在上面从袖口掏出一块破麻布开始仔细擦拭，尤其是第二代掌教通虚。

可奇怪的是，在通虚前面本该是第一代掌教的位置却一片空白，云冥依旧一丝不苟的在上面擦拭一遍，做完这一切，他又将凳子放好原位，这才离去。

人走茶凉，殿内一片萧瑟。

此时，姜辞正在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里东瞧西看，据领路的小道童说，一般弟子都还是住在一起的，只有修为高深了或者各大真人的亲传弟子才能单独住在这种别院里，姜辞一来便占据了摧巍峰最好的福地之一，由此可见对他的重视程度。

这一路行来，莫说是方寸山上的各处洞天福地奇花异草，就连能唤来仙鹤的小道童对姜辞来说都是大开眼界的事情，可是直到了这间院子，一屁

股坐到床上，他才真正的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不过日后如何，眼下，自己便算是真正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小窝，不用像以前那样，就连睡觉都不敢闭上两只眼，唯恐第二天命去财空，入客栈前犹甚如此，没人会知道一个几岁大的娃娃是如何在那种黑地安然无恙。

他的十三载，一半在王府，一半在江湖。

方寸山灵气浓郁，而屋子里运转的聚灵符阵，让这个好处更胜一筹，姜辞刚一打坐下来，便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如同活物一般钻进他的五脏六腑，进而汇入气府，在尝试将其牵引到周身经脉的时候不出意外只有零星半点融入血肉，绝大部分莫名消失。

狗系统。

有些气馁的姜辞照常骂了一遍后这才觉念头通透，一想到真人们的神通，他又充满了动力，修练直到半夜，又熟读了一遍道童给他的宗派门规这才堪堪睡去。

第二日一早，便有童子来带他前往经藏阁，这修行第一课，便由云霄真人亲自传授。

云霄真人所在的东来殿倒是颇为简陋，跟俗世的青砖道观不无两样，经藏阁亦是如此，进来了大门，只见一老道坐于蒲团之上，朴实无华，姜辞唯有看到那双灼灼有神的眼睛时，才有些了解昨日云冥掌教口中的杀伐无匹是何意。

“弟子拜见师父。”

姜辞进门直接跪拜在云霄真人面前，恭敬喊道。

“好好好。”

云霄真人满脸笑容，道：“姜辞，时至今日，你我那段纠缠的因果终于算是绑在了一起，既入我门下，日后可要牢记门规戒律，不可轻犯。”

轻犯？莫非还是能犯的？

姜辞不知怎的又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不过突然想到真人的鬼神之能，立马吓得凝神屏气，老老实实道：“弟子定谨遵师尊教诲。”

云霄真人点头示意，抬手一道轻柔灵力将其托起，然后肃穆道：“姜辞，我且问你，你为何修行？”

姜辞一时无语，云霄真人也不催促，定定的看着他，一咬牙，他大声道：“不敢欺瞒师父，弟子一半为长生自在，一半为报仇。”

本以为云霄真人会因此责怪甚至看轻他，没想到等了许久也不见动作，姜辞抬起头，看见云霄真人脸色晦暗，却不见怒意，反问道：“那若是大仇得报呢？”

“这个。”姜辞一时语塞，“弟子还没有想过。”

云霄真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方道：“修道之人最重心，虽不崇尚杀伐但也不必做那以德报怨的君子，你郁结难解为师理解，这也算一种修行方式，只盼你将来大仇得报，能端正心态，莫要被心魔钻了空子，沦落到万劫不复之地。”

姜辞知道此关已过，他再次跪拜下去，朗声道：

“师父之言，弟子牢记于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