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曹厌秋颤抖着喊出这个称呼，声音连带着全身都在颤抖，当屏幕另一边这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他明白，任何故作坚强的伪装都显得毫无意义可言。

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终究只是个远离家乡的孩子罢了，任何的成熟与坚韧都被打回原形，他只是一个被外面世界欺负的儿子，就像小时候一样，哭着来告诉父亲。

“秋儿啊，太好了，还活着。”男人缓缓开了口，他得仪容和曹厌秋记忆里的有些区别，看起来像是苍老了许多，未过半旬的父亲此刻却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但眼神里依旧有股难以撼动的气魄和震慑力，曹厌秋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经历了些什么，但父亲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和以往一样，那个天塌下来也会独自抗下的男人。

男人眼角也挂着泪痕，相比曹厌秋，他却是一直在笑，发自内心的笑，笑容挂在脸上，眼角堆起了皱纹。当他得知“奥丁一队”全军覆没的时候，就好像有人在心脏上捅了一刀，他摔倒在地上，恍惚间，面前全是曹厌秋的身影。那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我……我们的队伍，全没了，大家都牺牲了，只有我还苟活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一闭眼我就会看到战友们，看到他们欢聚在一起朝我招手。”曹厌秋说，他低着头，回忆总会让人痛苦不堪。

“没事儿的，从你们带上军人这盏帽子的那一刻，他们，还有你都已经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他们都是英雄，但你也是啊孩子，并不是牺牲的人才算英雄，他们把命都给了你，你才是他们活着的荣誉。”男人意味深长的说，是自己亲手将曹厌秋送到了军营，送到了特战旅，送到了战场的第一线。这个儿子出现一点差错，他都会后悔不已，每时每刻的担忧。

“窦秘书，你先回避一下，我和秋儿聊些事情。”男人看向屏幕里站的笔直的窦虔，朝她摆了摆手说。

“好的。”窦虔点了点头，径直的走了出去并关好门，整个过程看不到一丝的拖泥带水，比起秘书，曹厌秋觉得她更像一个特工，一个随时会从不知道哪个位置掏出乌兹冲锋枪，高跟鞋底都可以杀人的特工。

“家里还好吗？母亲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曹厌秋见房间门缓缓关闭，扭回头来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自己已经失去了弟弟和战友，他不能在接受亲人的逝去。

“上面安排我负责靠北边的JN军区和安全区的处理，你姐姐也在我这，你母亲……”男人平淡的诉说的，他甚至不想去回忆，伤痛总会一点点扩大。

“母亲她怎么了？”曹厌秋声音也一点点低了下去，他不敢再问，他害怕得到那个答案，他也知道屏幕另一边的男人承受着些什么，自己的询问无疑是又将伤疤解开。

“你伯父，曹博风你还记得吗？你们估计有些时候没见过面了，你一直在军队里，也难回家一次。”

“怎么了？”

“末日发生

后，他负责的军区被妖兽群袭击，你母亲也在那里，等到我们的支援抵达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凉。原本那时候，你们奥丁特战大队也被归属于他负责，但他接手的时候你们一队已经出去执行“除妖”任务了，所以你不知道这个消息。”男人说。“奥丁大队下隶属的几只特种部队当时被全部派出去执行特殊任务，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曹伯伯吗，确实印象不深，记忆里好像也只有小时候去过我们家。”曹厌秋努力的回忆父亲嘴里的男人，却只有一张模糊的脸在脑海里映现。

“他也是我的亲哥哥，当时你母亲也在那个军区，我们救援队赶到后，立刻展开了搜救工作……但，他和你母亲都失踪了。”

“失踪了？”

“嗯。”男人平静的回答，他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那股悲伤。“他们在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我们另外六个军区都出动了救援部队，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密道也没有开启的现象。”

“只是，只是失踪而已，还有希望的。”曹厌秋念叨着。

“嗯，你曹博风伯伯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把他当做自己最大的骄傲，他一定是带着你母亲逃出去了。”男人说着，自己的哥哥不仅是父亲的骄傲，更是自己的楷模与偶像。

“我派人去过你弟弟的学校……他那里是末日地震的中心位置，只剩下一片废墟，我们找到了几具尸体但没有他的，不知道是末日夜消失了还是失踪了。”

“曹冲……父亲，我遇到了弟弟。”曹厌秋把头低着，一点儿也不敢去看屏幕另一边的男人，生怕眼神的对视，生怕看到他眼睛里的哀伤。

“是吗？冲儿在哪？他和你一块去蚁穴了吗？”男人好像终于得到希望，像干涸的大地许久后得到了甘霖，他语气里带着些许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秋儿无能，弟弟救了我的命，我却没有能保护好他。”曹厌秋不敢抬头，眼泪汇聚在一起，然后滴落，再汇聚。

男人靠着自己的椅子，手上的水杯掉落在地上，碎成几块，茶水就像那些破碎的希望一样流淌一地。

“首长，没事儿吧。”几乎在同一刻，警卫推开了曹厌秋父亲办公室的大门，见后者朝自己摇了摇头，又退出去缓缓关上门。

“秋儿，和我说说这一切吧。”男人起身重新接了一杯水，坐回座位上，沉默许久后才开口，每一个字都能让人感受到无比沉重。

X市。

那些衣着统一的的人围在一起，他们低头看着面前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的胡子，一人上前捡起那把血泊里的刀，递交到为首的人面前“队长，这……”

“废物，只想着往上面的位子爬，做起事来粗心大意，这么好的武器，给你真是糟蹋了。原本提你做副队是想让你帮我压过新来的刀疤脸，可你却整天想做我的位置。”队长接过军刀，对着地上昏迷的胡子吐了口吐沫，嘴里嚷嚷

着，周边的人更是不敢有什么反驳的话语，即便他们都知道胡子的本事不在这个所谓的队长之下。

“继续搜！”领头的人脱下自己的帽子扔在地上，愤怒的吼道。人群淅淅沥沥的开始有了动静，有了胡子的前车之鉴，他们三两成群的搜索一个巷子。

“队长，那胡子怎么办。”一个跟在队长身旁的瘦弱男子说道，他之前是胡子的手下，可如今却不知如何做好。

“一个废物，带着他干嘛，命好就能活下去，命不好，出任务副队长被妖兽袭击致死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队长阴着脸，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黑暗中只留下像死了一样的胡子躺在地上。

末日的夜并不安全，尤其是你还躺在血泊里。

“……我亲眼看着弟弟被关在那辆燃烧的汽车里，我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可爆炸的气浪把我拍的远远的。”曹厌秋诉说着，把这段最不想做的回忆从内心深处挖出来，每一个字都先沉重，每一个字都能把人压垮。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悲痛化作一只看不见的幽灵，将屏幕两边痛苦的人儿包裹。任何能形容又或者不能形容悲伤的词语，都在此刻披上了灰色的外衣。

男人坐在自己简朴的椅子上，倚着靠背，失去孩子的痛让他久久不能释怀。他想要舍弃这份稳重，尖叫，跺脚，可任何夸张的行为放在他身上，都化作了平静。

他浑身颤抖，眼泪和鼻涕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张沧桑的脸庞，痛苦是最难让人掩饰的东西，它会把你的一切勾勒出来。

窦虔在回避，她就在门口，背对着门站着，但依旧听得清曹厌秋的诉说，听得清屏幕另一边曹忧忘首长悲痛的情绪。

“那，那个和冲儿一起出来的孩子呢？彭怀呢？”曹忧忘缓了许久，颤抖着举起水杯，水花在杯子里泛滥，打成一个个波纹像杯壁扩散。他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这不是什么好茶叶，但这股清香能让人好受一些。

“我们回去的路上，他失踪了，很奇怪的失踪方式。我觉得那个孩子身上一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这次来到蚁穴，会对“除妖”任务后发生在我身上的整件事情的始末做一份详细的报告。

“失踪了吗？冲儿这孩子经常会对我们提起他在学校的生活，他的朋友们，倒偶尔间也提到过这个孩子，一个从小和部队一起成长的孩子。”曹忧忘说，虽然他还难以从悲痛里走出来，却又不敢在曹厌秋面前显得过于痛苦。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所承担的痛苦，比自己多的多。

“秋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是爸爸的荣耀，雷风鸣那个家伙可没在我面前少夸你。”男人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曹厌秋一直是自己的骄傲，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从未让自己操过心，是一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优秀到大。

“我有新的任务要给你。”

“父亲你说。”

“你知道，天盾计划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