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给良姜指了路，低眉顺眼又胆战心惊。良姜不忍周围的人在为难，刚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消散的灰烬落在花叶之上，转了身愤愤离去。

夫诸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出神。

“不管是良姜还是温芣七，你现在都在我身边了。”

良姜回了房，一屁股坐在板凳儿上，末了又觉得有些疼，起身揉了两下。也不知道孔阳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自从良姜不见以后，孔阳在整个萯山找了个遍，早就踏出了敖岸的地界。已经身处青要山，离良姜所在之地是越来越远了。

四处皆是鸟兽美木，与敖岸之景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已经入了夜，林子里偶然听得见几声猛兽咆哮的声音，唯恐不安全受了袭，孔阳带着天冬和阿银两人寻了个山洞暂且生火住下。

已经三天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完全察觉不出良姜的消息和位置，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阿姐不会有事吧？”

“放心，明日我们再接着找。”

阿银瞧了眼已经睡过去的天冬，伸手拍了拍孔阳的手，示意他出来。两人借着洞里的火光坐在外面的大石块上，夜空中繁星点点，圆月高挂，若不是良姜没了踪迹，这也算是一个好地方。

“阿银，怎么了？”

阿银转过头望着孔阳，不自觉地留下一滴眼泪，倒让孔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

“哥…”

孔阳顿了顿，而后伸过手擦掉了她面上的眼泪，揉了揉她的头面色宠溺又温柔，阿金的轮廓似乎在一瞬间和他重合了，一时间阿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个冗长的梦终于走到了尽头，走到了现实里来。

“我还想着怎么跟你说，没想到你还先知道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做了个梦，奇怪得很，是你的前世今生。”

“恩？你也做了梦？那我们的梦可能都差不多。我也是最近才记起一些事情来得。”

“说不定是折谷那老头儿搞的鬼也不一定，我去问了他许多次。次次要说不说，都卖我关子，我猜，他肯定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

“不管怎么样，始终不是糊里糊涂的了。”

“难怪前几日你一直看我，差点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哎哟。”

孔阳一个栗子敲在她的头上，“你这脑子里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阿银压低了声音看了山洞里面的人一眼，确定人没有醒才继续说着。

“怪我咯，要不是你自己奇奇怪怪的，我怎么会想歪。”

“除了天冬，谁对你有想法？”

“你就这么看不起你老妹儿？”

“说个实话吧，你跟天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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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银避开了孔阳的视线，望着远处开口。

“哥，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你都叫我哥了，还能不知道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木芝。”

“你都知道了。那你是怎么个想法，要哥哥还是要情郎？”

孔阳本是调侃的话，他猜阿银多半不会回答，跟他绕绕圈。

“自然是哥哥了。”

阿银回答的字句坚定，一瞬不瞬地望着孔阳。

“我开玩笑的，阿银不必为这事考虑。”

“我认真的。”

若真要她做一个选择，她必定如此。寻了许久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走呢。至于天冬，没关系，她已经决定好了。用她这漫长的一生去偿还和陪伴。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良姜悄悄推了推门。很好，门并没有被锁上，从里探了一个头，左右瞧了瞧，也没有人。夜黑风高，正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不放她走，难道还不允许她自己逃不成，脚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儿是自己的自由。

刚刚把门小心地从外面关上，身后就传来一阵悠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大半夜的不睡，可是有什么心事？”

夫诸倚靠在栏杆边上，皎洁月光照的一身月牙白的长衫熠熠生辉，透着几分冷清，面上始终带着笑意，不同于带着面具，如今的人看上去温和不少。倘若良姜没有亲手看见他了结如梦的话。

“出来赏个月也需要提前招呼一声吗？”

“巧了，我也正是来赏月的，不若就一起？也好有个伴儿不是。”

“赏月赏到别人房门口，我也是头一次遇见。本来还有三分雅兴，如今全没了。就不打扰你的兴致了。”

良姜转身推了房门正准备进去。夫诸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若你是想要离开这儿，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这里布了结界，现在的你是出不去的。你要是想让那三个人好好活着，最好就趁早打消了这念头。”

“你！”

良姜还想说什么，转身却发现原来在栏杆边儿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人重重摔进被褥里，望着帐帘出神，难道真的只能困在这儿了？

良姜后来又尝试了几次，果真如夫诸所说，整个院子都布了结界，任凭她想多少办法，都只能困在原地。长时间焦急挣扎无果，良姜有些失了耐心，送过来的饭菜也未动过，夫诸来了几次，她也都闭门不见，整日就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

“英招，你去试试。”

“啊？我？你可饶了我吧，我可惹不起那个姑奶奶。”

“让你去你就去，整个屋子里的人上上下下都试了个遍，都毫无办法。我倒是有主意，可用强又怕伤着了她。她本就对我颇有微词，我也不愿火上浇油。”

“颇有微词？你确定不是恨你入骨？我觉得她可能连拆了你这儿的想法都有了，奈何没这能力。”

“若是她喜欢，拆了就拆了。”

“啧啧。我觉得你有点儿不正常，我还是离远点儿吧。”

拗不过夫诸，英招最后还是接过了饭菜，到了良姜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他连主意都想好了，她要是不开门，他就一脚踹开，反正门坏了不算他的。

一两声之后仍旧没有反应，正当英招抬了脚准备踹的时候，门倏地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良姜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神情很不友好。

英招尴尬地咳了咳，放下抬起的脚，踏了进去。

“哎哟，嫂嫂。我还以为你又不开门呢。你这天天在这屋子里，也不怕长蘑菇了。”

“你若再是乱叫，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英招挡住了良姜伸过来的手，顺势把手里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哎，嫂嫂，动手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来来来，先把这饭吃了，吃饱了你要是愿意比划比划，小弟我乐意奉陪。”

“我不吃，拿走！”

“这不吃哪有力气跑呢？你说是不是？”

“你们这摆明了就是不让我出去，还在这装模作样。”

“哎，嫂嫂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你是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见你的朋友吗？”

良姜仔细咀嚼了英招的话，觉得还算有理。她可不能因为这出了问题，孔阳他们还等着自己呢。这样想着，端过桌子上的饭菜猛地刨了起来，吃的急了，还有些呛着。英招倒了一杯茶给她放在桌上。

“哎，嫂嫂想通了就好。”

吃饱喝足，良姜终于觉得有了些力气。

“你们是谁？带我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恩？你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

“所以你是哪个旮旯子里的妖怪。”

“啧啧，什么妖怪。说的那么难听，简直降低了我的身份。我是神兽！神兽！上古神兽！几千年前还在天帝的悬圃里做过事呢。你居然不知道？”

“没听过。悬圃？不就是看花儿的？”

“嫂嫂，咱能不说这儿了吗？”

良姜把剩下的馒头塞在他嘴里，堵住了那张胡言乱语的嘴。

“那个人呢？”

英招拿下来嚼了几口，觉得不甚好吃，也不知良姜怎么咽的下去。

“夫诸，那日不是亲口与你说了吗？”

“你说他是夫诸？兆水神兽夫诸？”

良姜似是不敢相信，蹭的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嫂嫂别激动，果真名头就是比我的响亮。”

“你胡说的吧，夫诸传言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吗？”

英招嗤嗤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来地府那帮人瞒了你不少啊。那是不是他们也未曾告诉过你，你的真实身份呢？”

那日英招留下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就走了，良姜也没有多想，她并不怎么相信英招嘴里的话。

许是摸到了门路，日后送饭的任务都落在了英招的身上，几日相处下来，良姜倒也没觉得英招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来二去也聊得上几句。只是无论她说几次，那张嘴见了总是止不住唤她嫂嫂。

英招又端着饭菜过了来，还未踏进门，就嗅得一阵清甜醇香，整个人寻着味儿就钻进了屋子，刚巧遇见良姜从包袱里取了青田，开了盖儿，酒香绵远悠长，飘了很远。

“嫂嫂！这，这是哪儿来的？”

良姜瞧他兴奋模样，竟与谢必安如出一辙，不禁伸手将酒瓶揽在怀里，以免一眨眼不见了去。

“我自己酿的，你这么兴奋作甚。”

“不想嫂嫂还有这等手艺，可否让我尝上一口？”

良姜也不是小气之人，一口她还是舍得出手。翻过倒扣着的杯子，给他满了一杯。英招端过来之后又闻了闻，清香四溢，光是味道就让人沉醉，他越发舍不得下口了。小酌一口，甘冽醇厚，又不晦涩。

“妙妙妙。”

英招对着酒赞不绝口，他兴趣少有，酒算是其中之一。天上人间，喝过的酒数不胜数，在这之前唯一能让他牵肠挂肚的也只有醉仙楼的罗浮春了。

“嫂嫂，可否再给小弟儿来点儿？”

“喂！你把瓶子还给我！”

说好的一点儿最后竟然整个瓶子都拿了去，英招仰着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很快就见了底。

“大兄弟，这是最后一瓶。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给我干完了？”

英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皮，看着良姜一脸谄媚。

“我相信嫂嫂定然能在酿。”

“这里半亩青苗都没有，你让我如何酿？只凭想象？”

“别说半亩青苗，就是万亩我也能让它长得出来。嫂嫂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不过还未曾问过这么好的酒可有名字？”

“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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