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干草覆盖的房子，已经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了，院里的梨花像是盛开的更炽热了。

元杭推门进去，一丝温暖迎面吹来，火塘里的火烧的很旺，元杭走过去，寻了一张板凳，坐下来，把手伸到火上烤了烤。

他带了一袭风雪到屋里来，他在寻找母亲的身影，但没有看到那个时刻忙碌的身影。

却看见一个和自己张的一模一样的人，也坐在火塘对面，见元杭看向他，他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没有任何表情。

元杭还在寻找母亲的身影，他在屋里找不到，便走出来，到厨房里转了一圈，依然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影子，外面风雪这么大，她还在外面忙什么呢？

元杭抽了抽鼻子，他这才觉得，母亲这个人的份量，只要有她在，他无论多大都可以像小孩一样躲在她的怀里，无论多大的事，他都可以若无其事。

元杭惶惶的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回到了屋里，他刚在火塘边坐下来，就听对面的人说，“你在找母亲吗？”

元杭一愣，他已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个人不正常的冷静，或者说冷淡，他急忙问：“她去哪里了？”

对面的人抬起眼里，朝黑暗的角落看了一眼。

元杭站起来，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他能看见黑暗里的东西了，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见母亲安静的躺在破旧的床上。

元杭一下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嘴唇翕动着，他跪在床前，把母亲干瘦又粗糙的手仅仅攥着，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他曾经也这样送别过父母，但是这一次，他才知道永恒的的可怕。

风雪里堆燃得很旺的火，照亮了晶莹的雪花，照亮了黑暗的四周，两个元杭默默的站在火堆前，一个元杭沉默着，很冷静，另一个元杭也沉默着，泪也沉默着。

“母亲生了一辈子的火，这回终于把自己点亮了。”一个元杭说，他扶了扶镜框。

两个元杭在熄灭了的火堆上垒起一个土坟，他们在坟前点了两根蜡烛，烛火在风雪里摇曳，缥缈，像生命一样缥缈。

“我得走了。”两个元杭

同时说，两个人同时一愣。

“你去哪里？”戴眼镜的元杭问。

“我也不知道。”元杭底着声音说，他确实不知道去哪里了。

“既然不知道要去哪里，那就留下来吧，你看，这个世界有一年四季，有冷暖炎热，有情有爱，何必去较真假两个字的真的呢？”

元杭面色一沉，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没有说过，谁也没有说过，那么他也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他是个什么人？

元杭2号弯下腰，手在雪下一阵摸索，捡起一个石块来，然后慢慢的挽起了袖子。

元杭呆站在那里，看着对方将石块用力的割划自己的手臂，寒风卷席着雪花击打在脸上，智能和汽车生灵远远的站在雪地里，他们都沉默的站着，元杭似乎听见一个渺不可闻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元杭2号已经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了一道伤口，但他好像不知道疼痛似的，表情冷静地继续划割。

元杭觉得自己应该制止他的这种自残的行为，但是他只是泯着嘴，默默的站在风雪里。

“你看吧，你想知道的真相。”他把伤口拿给元杭看，元杭被冷风刮的哆嗦了一下，他划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可能已经把经脉都割断了，但是他还是淡淡的笑着，“宇宙里可能有很多像我这样的生命，我要不是无意中将自己的手割伤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元杭似乎也惊住了，他的眼角忽然猛地抽了一下，这道口子里流出来的不是血液，而是一种黏黄的液体，伤口里露出的肌肉组织仿佛是一种稠黄的豆腐。

“你看，我根本不是一个人。当我看到你——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之后，我的内心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激动，我想我可能是照着你的样子复制的，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我？可是，我发现，其实你也不知道，你也在寻找，我不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也在寻找一个答案。”

元杭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不是因为他见到一个人工合成的生命，而是觉得，自己能流出的鲜红的血液可能也是

某种化学混合液体，他的骨骼，神经网，他时刻跳动着的心脏，都可能是来自某个生物学家突然的心血来潮。

“我确实不是这儿的人，我曾经生活的世界也和这个世界一样，有四季，有冷暖，有情有爱。”元杭用低沉的声音说，“但是我离开了它，离开了我的世界，在宇宙中漂流了几百年，也可能是几万年，然后，我都不知道怎么来到这儿的，这儿是哪里？这些我都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你的这感受，我也有怀疑过我自己，这个生命体的真实性，你怎么能确定，你的血液和我的血液，哪一种才是真实的呢？”

元杭2号显然也愣住了，这个问题，似乎是在安慰或者嘲笑他，可是，他怎么能确定，哪一种生命才是真实的呢？或者，生命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一场心血来潮的实验，某个恶作剧，某场阴谋。

“我们一起去寻找答案吧。”元杭伸出手，两个人，两个相同的人格，两个不同的生命紧握在了一起。

“他也叫元杭，我才叫智能。”智能突然走了过来，他露出了两拍雪亮的牙齿。

“哦？”元杭2号愣了一下，他记得元杭好像是说过自己叫智能这个名字的，他都没有怎么在意他叫什么名字。

“不，名字只是一个为了方便人们之间相互交流的代码而已。”元杭笑着说，“我今天就正式改名了，就叫……元稹，对这个名字很伟大，它在人类历史里层发过属于自己的光，今天我就借来用用。”

元杭2号习惯性的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也笑了，“说不准你就是这位大诗人转世的，不过，我感觉我是借了你的名字，元杭这个名字应该是属于你的。”

元杭笑了笑，“那这个名字就借给你了。”

“你两个可是厉害了，自己名字不用，偏要借别人的名字来用。”汽车生灵翁声翁气的说。

“哦，多了，我还没有实现我的承诺呢。”

已经改名为元稹的元杭看到汽车生灵走过来才想起，汽车生灵顿时欢呼了起来，“元杭先生万岁！不元稹先生万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