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

夙夜坐在椅子上，安南站在一边，看着夙夜将衣袖褪去。

“安南，在我醒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有以前一些记忆的片段，但是，在这些记忆之中，夙笙就是一个任人辱骂打压的傻子。

其它的记忆就完全没有。

一个在记忆里什么都不会，痴痴呆呆，疯疯癫癫的傻子。

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傻子。

那现在那个傻子究竟是不是傻子？

安南明白了夙夜想要问什么，眼里闪过心疼，她走上前，轻轻的拥住夙夜，几乎要哭了出来。

“小姐，对不起，我真的不希望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夙夜原本满是怀疑，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吓了一下，张了张口，脸上也没了戾气，只是叹气，“安南……”

安南紧紧的抱住夙夜，想起以前的事情，秀眉紧蹙。

“小姐以前总是被府里的夫人，小姐欺负，就连下人也对小姐任意打骂，老爷对于小姐也不管不顾，小姐那时候整日被人捉弄，有时偶尔清醒了，就痛苦的自己伤害自己。”

“那时候，我给小姐送过几次饭，小姐就对我说，活着太痛苦，想要离去。那时候奴婢真的是被吓坏了，小姐手臂和腿上都是伤口。”

安南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些话，夙夜听得难受。

安南抹了一把泪水，鼻子哭得红彤彤的，她蹲下身，仰头看着夙夜，露出灿烂的笑容，“直到后来，小姐清醒了，便再也不受坏人的欺负了，小姐又重新活了下去，安南真的很开心，真的。”

夙夜替安南擦了泪水，看她哭得像个花猫，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粉红的鼻头，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我们家的安南最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夙夜拉了安南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

“安南不是故意要隐瞒小姐您的，我只是看到小姐这么开心，真的很希望小姐不要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啊！安南对不起您，对不起！”

“没事，我现在知道了，我不会怪你的，呀，小南瓜，别哭了，你看你都哭成一个花猫了！”

夙夜戳了戳安南的脸蛋，安南噗嗤一笑出声来。

那时候，大雪纷扬万物，雪地中，安南牙齿打着颤，把身上的兔袄脱了下来，披在了坐在地上满是伤痕还痴笑着的夙笙身上。

小小的安南眼睛亮晶晶的，两颗虎牙十分的可爱，她一字一顿的说，“现在，您就是安南的小姐了，我会陪着你，永远。”

紫云苑里，大早上安南就点了香，鼻肺里满是醉人的清香。

夙夜刚刚听了安南说的，也就打消了疑惑。

她残存的记忆里，夙笙表面上疯癫，但是她能够隐约的感受到她内心深处产生的悲伤和孤独。

这或许也是这些疤痕来源的缘由吧。

“小南瓜，没事，你要忙便去忙吧。”

安南点点头，眼睛还因为刚刚哭得太厉害还彤彤的，“那小姐，您好好休息，床铺我已经铺好了，昨晚降了温，就拿了暖炉放在被褥里面暖着，对了，小姐，桌上有酸枣仁茶，安神之用，我看您昨晚都没回来，就给您熬了，您好好歇息。”

安南出了门，又轻轻的把门关上。

夙夜回头，桌上果然有一杯汤盂，碰边还是温暖的。

夙夜不觉嘴边勾起了笑，喝了汤，便躺在床铺上合了眼。

再睁眼，光线都有些昏黄了，夙夜一觉醒来，感叹这酸枣仁的安神作用神奇。

推门出去，正巧看见安南抱了衣服准备往外走。

“安南，你干什么？”

“小姐，您醒了呀，我抱衣服去浣衣园。”

浣衣园。

夙夜脑子里又闪过那死去的三人。

这夙家的衣服都是送去浣衣园洗，过几日再由各家下人拿着牌去领。

夙夜想到此，上前拿起了衣服，沉思，这三人如果食物无毒，熏香无毒，卧房无毒，不接近下人，那么他们应该还接触过一样东西，比如衣服。

如果是衣服的原因呢？

夙夜皱了皱眉，向寒室走去。

寒室位于夙家地下，环壁流动水源，常年低温，最适宜保存易腐坏之物。

这些天以来死的夙家子弟都被安置于此。

寒室入口守着六名侍卫，入了寒室，夙夜就看到里面站着的夙舍，还有三名各自站在尸体边的仵作。

“家主。”夙舍拱手。

“调查的怎么样了？”

“你说。”夙舍指了一名仵作。

“家主，初步判断，这三人暴毙都是和毒物有关，但是这毒极猛，消退极快。唯一能检查出来的就是解剖之后，观察脏器，这脏器衰坏，心则麻痹。”

下毒，那究竟是怎么下的毒？

夙舍又道，“家主，不光是这三个这样猝死，前面大部分死者，包括夙凉卿家主，也是这样死的。”

夙夜看着被剖开了胸膛的尸体，眼睛微眯，看着那暴露在冰冷空气下脏器。

冷气沁人，带着一丝血腥味。

这样说来，死是在一瞬间发生，而毒也是在一瞬间下的。

那没人靠近，这毒要怎么产生？

媒介。

反应。

如果两种药物本身无毒，但是在它们相遇之下便形成了毒。

这样的话便能制造出凭空杀人。

那这媒介是什么？

微风习习，光线昏暗，帐内那香包上八角铜铃叮咚作响。

空气之中香丝撩人，恍如鬼魅幻影。

对了！

夙夜猛地睁大了眼睛。

香。

就是香的问题，用香杀人。

夙凉卿家族族香秘法制作，配料极少外传，只有内门子弟才知。

此门弟子，凡是内门子弟，从小便要研习香料，并且熏制族香，佩戴香囊。

她错了，一开始那被刺而亡的弟子，把她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如果所有人都死于香，那么，那个被刺死的弟子是怎么回事呢？

算了，先把死在香下的这些人处理好。

浣衣园死的那三人，究竟是什么让毒成型的？

水？

不对，是衣服。

不过现在还来得急么？

夙夜仔细想着，突然眉头一紧，“走，去浣衣园，把这些天留置在浣衣园的所有衣服拦下来。”

——浣衣园。

下人们站在一起，对面每个木盆中都用清水泡着衣服。

十余位医师拿着白瓷盘，各取了水。

夙夜把从夙凉卿家主房间拿过来的香包剪开，倒出香灰，撒在水中。

医师拿了香灰水，点了水与白瓷盘中的水相混。

过了半刻中，一位医师表情严肃的拿起手中的银簪，“家主，找到了。”

夙夜走上前，看着盆中的素白衣服。

“什么地方的？”

“中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