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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 天色还一片灰蒙蒙, 一辆黑色的车子十分低调的驶入了清溪镇。镇上的几个老人一早便在礼堂里等着,穿着灰蓝色布衫, 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礼堂门口遥望着通往镇子外面的那条路, 看到路口出现的黑色车子, 他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金老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礼堂里迅速走出十来个老人, 俱是一脸喜意的看着那辆车。
车子停在礼堂门口, 灰布衫老人一路小跑, 拉开车门, 朝里面说了几句话。
一双穿着布鞋的脚踏在地上, 面容慈祥的金海挥手朝正在下阶梯的几个人打招呼。
“老金,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一年你也就回来这一次, 今年还迟了一天。”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老人,手里拄着根翠绿色的拐杖,头发全白, 牙齿掉的一颗不剩。
老人拉着金海的手, 左右打量着他, 叹气道“你这老家伙,是一年比一年年轻啊, 我和你一般岁数, 看起来倒是比你老了一辈。”
金海摸摸自己的头发, 哈哈大笑道“程德老哥, 你可比我大了五岁呢。”
几人说说笑笑走进礼堂, 坐下叙旧,说了几句话,便沉默下来。
程德撮着牙豁子叹了口气道“山神洞那边出事了,老李头家那个独苗苗孙子昨天死在那里,他现在还躺在家里,今天我找人去叫他,直接被轰出来了。”
“唉,这好好的,二十年了,山神大人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一直保佑我清溪镇五谷丰登,怎么就突然发生这这种事了呢?”有人愁道。
“那今天的山神祭,怎么办,要推迟几天还是先取消?”程德看向金海。
金海表情有些不好看,低头沉吟,半晌才道“不能推迟,不能取消,山神大人可不会原谅我们因为这点小事便放弃山神祭,他这次发怒,应该是被那个小孩冒犯了,所以今年我们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
“可是……”程德有些为难,现在那些人说案子还没查清,不给上去啊!
“放心,这件事我来协调,下午我儿子和孙子也会过来,我儿子会想办法的。”金海微眯着眼看向礼堂大门口,“而且,今年的山神祭,一定要给山神大人准备些不一样的东西,好平息他的怒火。”
“只是,这祭品实在有些难办啊……”
正说着,礼堂的门被大力推开,咣当一声撞在墙上,一个彪形大汉抱臂走了进来,他光着头,浓眉大眼,穿着白背心和花短裤,看起来四十五六岁,手臂肌肉虬结,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诸位老朋友,大早上的不好好睡觉,搁着商量啥呢?”大汉操着一口和清溪镇不同的方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背着光,一直走到众人面前,他们才看清了他的脸。
“你是?”程德眯眯眼,看着大汉,半天没想起这人是谁。
大汉嗨呀一声,伸手摸摸自己的光头,道“你这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二十来年不见,咋都不认识我了。”
“二十年……二十年。”金海瞳孔一缩,“你是陈铜?”
“呦,还是你记性好,看这几个老家伙,真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了。”大汉哈哈哈大笑道。
“陈铜,你是那个,干啥啥不行,光会吃白饭的瘦竹竿陈铜?”程德失声喊起来,“你、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我们清溪镇不欢迎你!”
“老程头,欢不欢迎,是你说了算吗?”陈铜嗤笑,一巴掌拍在长桌上,溅起一片灰尘,“我现在可是清溪镇开发投资商,有本事你让人家把我踢了啊。”
程德冷哼一声道“你有脸回来,还敢说这种话,和你师父一家子一样,脸皮子比城墙还厚,不要脸!”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陈铜的痛处,他刚刚还带着笑的脸瞬间沉下来,阴沉沉的瞪着程德,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事实!”程德也恼了,忽的站起身,拐杖指着东边,“你师父偷师不说,还半夜去人家儿媳妇屋里,被人发现了据死不认,反诬人家霸占他的传家宝。”
“要不是当年有人亲眼看到他半夜爬墙头,人苦主死都没地方说去,毁了人家儿媳的名声,逼得才十七八岁的女娃自杀,说他不要脸,冤枉他了吗?”
另有人也附和道“也就是他全家自杀谢罪,我们清溪镇才没把他刻在镇头的石柱子上让后人唾弃,你不好好做人,离清溪镇远点,还回来干什么?”
陈铜眼睛通红,微微俯身看着程德道“我现在有钱,就算把你打进医院也赔得起,想试试我的拳头,你就继续说,说啊!”
程德原本还在气头上,听到这话看看陈铜胳膊上的肌肉,不敢再言语。
金海见状,赶紧道“诸位别急,清溪镇是陈铜的家乡,他如今事业有成,衣锦还乡,还投资了清溪镇的建设,已经可以了。”
“我们清溪镇向来是个包容的地方,陈铜又没做什么错事,怎么能不让人家回家呢?”
众人沉默不语,看着陈铜的眼神却带着愤怒和鄙夷,这种人,就该把他赶出去,不然这镇子上的空气都变臭了。
这么想着,有人不禁厌恶的咧咧嘴,捂住了鼻子。
陈铜哼笑一声,道“我来,是通知各位一声,今年的山神祭,就别想了,那座山我承包了,哎,以后想上去,就来求我,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再考虑考虑让不让你们上山。”
“你!”
“陈铜,你别太过分!”
“给脸不要脸,和你师父一家子一样厚颜无耻!”
“你们就是见不得清溪镇好,一家子畜生!”
“你师父临死前诅咒我们,要不是山神大人保佑,清溪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现在你又来捣乱,是不是不看着我们这些人死绝,你们不甘心啊!”
“等着,陈随云他们一家子肯定会下地狱,你也会不得好死!”
听到这些人诅咒自家师父,陈铜眼睛更加通红,且紧紧握着拳头,狠狠砸向离自己最近的程德。
程德大叫一声,往后仰躺,倒在后面的人身上,吓得直喘粗气。
众人慌了,一哄而散,蹒跚着脚步便要往外走,陈铜后退一步,站在门口,冷很一声“想走?我看你们今天怎么走!”
金海沉下脸呵斥道“陈铜,你不要太过分,现在不是以前那个时代,你以为你拳头大就能为所欲为了?警察可不是吃干饭的,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是你说打就打的,你最好清醒一点!”
陈铜掏掏耳朵,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哦了一声“原来拳头大不代表有理啊。”
“我还以为,在这清溪镇,谁的拳头大就是谁有理呢。”
他微笑道。
“胡说,我们清溪镇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扬地,从来都遵循传统,谁有理谁声大,你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理!”程德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嫌弃,陈铜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混不出名头的半吊子,再怎么有钱,那也比不上他们这些把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发扬光大的人。
陈铜笑着看着众人,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在空旷的礼堂中回荡。
“二十几年前,我师父有理却被逼死,我师娘和师兄夫妇而去,原来和你们没有关系啊,不是你们用拳头把他们逼死的,这么说来,是我错怪你们了?!”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厉,最后便是带着血腥味的嘶吼。
“你胡说!你师父明明是羞愧难当,自杀谢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程德吼道,“你这不讲理的性子,和你那师兄如出一辙,都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好弟子!”
“老东西,你找死!”陈铜大吼一声,挥着拳头冲向程德。
程德被吓的愣在原地,金海则早就悄悄拨了报警电话,且冲过去挡在了程德面前。
“陈铜,你冷静!”
外面警铃声响起,金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陈叔,住手。”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本来愤怒道极点的陈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眼,停在了原地,脸上愤怒的表情也变得冷漠下来。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的人。
几道身影站在大门外,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微笑着走了进来。
“陈叔,一大早我去找你你不在,我就知道你要闹事。”
陈铜冷哼一声,道“我就随便转转,哪成想刚好看到一窝子老鼠在这里不知道商量什么坏事。”
“你和他们计较什么,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年轻人走进来后,站在礼堂中的人全都哑了声。
他带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一点都不像这个小镇出来的人,但是他们还是一眼看出,此人是陈随云的孙子。
太像了,这小子和他父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不怪陈铜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儿,被这青年一句话止住。
“你、你还活着!”程德失声道。
陈延钰转过视线,推推眼镜,微笑道“啊,为什么这么说,我这些年活得好好的啊。”
“各位老人家,我没来过清溪镇几次,对你们不太熟悉,就不多留了,日后有时间,我会一一拜访的。”
陈延钰嘴角的笑容加深,看着众人的眼神带着好奇,完全没有一丝其他情绪。
程德等人刚刚还觉得这小子被陈铜养大,从小便被灌输了仇视清溪镇的思想,现在肯定恨死他们了,看到他这幅样子,倒是疑惑了。
难道陈铜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
“诸位先忙,我和我叔就先走了。”陈延钰朝众人欠身,拉着不情不愿的陈铜跨出了礼堂的大门。
“诶对了,还有一件事。”走到门口,陈延钰回过身来,“我看着镇上的纸扎,都有些毛病,据说我爷爷当年是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了,怎么,那家人没有学会自家的传承手艺吗?”
陈延钰轻笑着离开了礼堂,留下礼堂里沉默不语的众人。
“他胡说什么?咱镇上的纸扎是公认的好,缺什么了,神神经经。”有人轻声道。
“我看咱就得立个耻辱柱,把他们一家子干的好事让镇上的年轻人都知道知道!”
程德和则是一脸勉强的笑。
金海摆手道“不管他们,我去找人,今天的山神祭必须准时办,还是七点半上山。”
他眼神阴狠,看着陈延钰远去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这祭品不等他找,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啊!,,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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