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

深色的乌云将切尔诺伯格笼罩，云层渐渐地降下来，橘红色的雷光在黑幕中忽闪忽灭，时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声响。

如果这个时候下起一场雨，大概会在尸体筑成的堤坝里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河，孕育出噬人的生物。

可惜，这片乌云即将降下的东西，要远比暴雨阴冷多了。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杜宾？”

“保守估计还剩下两个半小时。”

事到如今再试图隐瞒干员也没用，虽然阿米娅和杜宾不想给救援小组施加心理负担，但天灾降临的迹象过于明显。干员们也不是小聋瞎，更不是KY，感受不到大难临头的氛围。

“从我们救出博士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小时，看来，切尔诺伯格已经被整合运动彻底瘫痪。”杜宾皱起眉梢，“切尔诺伯格不可能没有感应天灾的装置。按理来说就算是拆分移动城市的板块，也应该提前数周就完成准备工作，难道整合运动在那之前就已经……”

“我觉得不是。”

Ace冷静分析道：“切尔诺伯格的历史是铁与血的历史，乌萨斯人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铁腕。就算是整合运动的领袖再怎么聪慧，能在这座城市进行大规模的渗透行动，也不可能取代地方政府重要人员长达数周的时间都不被人发现蹊跷。秘密接管一个城市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必正面宣战的难度低。更何况，目前为止整合运动的士兵素质，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准。”

“他们只是在切尔诺伯格各处发泄着受尽压迫的愤怒，不断杀戮着，掀起战火，试图让这座城市跟他们一起燃烧。”

众人沉默。

罗德岛的大部分人都是感染者，自然也有着不太美好的过去。

“奇怪的是，乌萨斯的军事力量没有集结反攻，即便是乌萨斯的指挥系统出现了混乱，也不至于这样。乌萨斯帝国是战争强国，历经无数场斗争的他们，在战场上短暂失去指挥是常有的事，自然有着对应的办法……”

阿米娅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回想起了博士先前说的话，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乌萨斯要演戏的话，就让他们演个够。

“怎么了？”林律察觉到阿米娅的视线，转头问道。

“没，没什么，博士。”

阿米娅没敢证实自己的猜测。

如果事情真的如同博士预料的一样，那么博士在离开石棺的时候，就已经洞悉这场阴谋的意图了？

博士……真的失忆了吗？

还是说，窥探事物的本质，已经成为博士的本能？

“是很奇怪，从我的经验来说，一旦出现暴乱，全副武装的军警会在第一时间迅速清剿暴徒。”曾属玻利瓦尔国民警备队的杜宾如此说道，“以乌萨斯帝国对待感染者的残忍手段，军警有了合理的理由，早该放纵压抑的兽性，动用杀伤性武器。”

“除非……”

除非，这一切都是乌萨斯帝国在自导自演。

杜宾的面容出现一刹那的惊诧，她似乎也联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乌萨斯帝国来说有什么好处吗？自残手足又是为了什么？！

“别紧张，杜宾。”Ace迈出两步，换了个位置，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挡住后方干员的视线，不让干员们看到杜宾此刻满是担忧的表情，“无论敌人是谁，我们都会完成任务。”

“以前有人训导过我和我的队友——”

Ace转头看向林律，重重说道：“如果是棋子，那就吃掉；如果是堡垒，那就攻陷；如果是王权，那就推翻。”

“你说对吗？博士。”

“……就算是天灾，也无法阻挡我们的脚步。”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林律也不好说出一些骚话。

众人瞬间变得安心，这句话要是从Guard嘴里说出来，估计大家会笑他哈批。但从博士嘴里说出，就总感觉有内味，仿佛真的天灾降临，博士都能抬手挡下。

“全员止步。”

林律抬手命令道，他从杜宾手中接过电子地图，在上面标记出二十四个红点。

“我们已经抵达南边的中心城区边界，接下来面对的不再是普通士兵。正前方盘踞着敌人的轻装甲部队，他们的实力和之前那些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全都打起精神来。”

杜宾微微皱眉，她观察着地图，询问道：“能避免交战吗？”

“不太行。”林律摇了摇头，“这是Ace提供的路径中的最短路线，如果我们选择迂回，损失时间这点不提，能否做到隐匿离开还是个问题。不过别担心，我们已经和E3小队汇合，从实力来说不会输给任何部队。”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无论对方是暴徒还是谁的棋子，只要从战场上赶出去就好！”杜宾冷声道，绷紧了手中的皮鞭，“如果争端能够避免，那我们应当沉默。如果战斗是必要的，那就战斗到最后。”

“博士，即使我还没完全相信你，但至少我信任你的能力。”

“请下令指挥我们！”

“……”

林律似乎被杜宾的气势给震慑住。

果然，好想摸摸她的耳朵，想挑逗她的下巴。

这种表面看上去S的人，内心越是有M的潜质，越是有培育的价值，真想看她吐舌头的样子。

林律面色平静地心想着，同时心如止水般思考战术，进行战场规划，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术师干员作为输出火力，阿米娅由你负责主导火力压制，尽可能提升法术的穿透性。”

“狙击干员们听好了，术师们会为你们融化敌人的装甲，破坏臃肿的防具，你们是战场的收割者。”

“重装干员，术师干员集火的攻势到达极限时需要短暂休整，届时补位，绝不能让他们趁机反攻。”

“近卫干员负责斩杀敌方狙击手以及补漏，一个不留。通讯受阻的人不仅仅是我们，对方也是一样。”

林律将标记上敌人大致所在位置的电子地图传阅给行动组的组长们，就连干员们依次行动的步骤都安排好。滴水不漏，就算是临时的作战计划，也将每个干员的能力都发挥到极致。

——或者说，利用到极致。

Ace静静地听着林律制定的战术规划，忽然想点起一根烟。

虽然说话的方式有所改变，变得温和许多，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但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认真地观察每个人，仔细地留意每个人。

为了在战场上寻求一丝尚存，竭尽全力地思考着，拼命着。

这样的指挥官，谁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