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书亚与狼人缠斗时，海尔辛本部已然陷入了一片枪林弹雨之中，甚至说是这死都伦敦战斗最为激烈的一处也说不定。

不知道枪声已经回响了多久。

不知道烈火已经燃烧了多久。

不知道手中的弹匣已经用了多少发，更不知道手中的枪械已经因为过热而更换了多少艇。

塞拉斯·维多利亚从最初的恐惧，已经逐渐的变得稍微有些麻木。

哒哒哒哒哒哒。

在化作钢铁堡垒的海尔辛本部的四楼窗口，度过了最初的恐惧，度过了最初时因为两米外的战友被流弹击穿了额头而死去时的颤栗与颤抖，塞拉斯·维多利亚，海尔辛机关普通的一名文职干员，此时此刻正在努力的迎击着前方的敌人。

彼方安装的定向杀伤地雷接二连三的引爆，将吸血鬼成片成片的收割。

而在流弹之中，一名又一名海尔辛的干员前一秒还在聊着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就退休去做些什么，是当体育老师还是开个健身房，后一秒便已经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

塞拉斯的眼角，流淌着已经干涸的泪痕。

塞拉斯·维多利亚还没有完全的麻木，正拿着狙击枪不断的狙击着汇聚于海尔辛之外的吸血鬼们的女警，心中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念头。

“……死吧，怪物。”

扣下扳机，女警有些麻木的自言自语着。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比起为了接应阿卡多而离去的乔书亚，映入塞拉斯等人眼中的，却是打着探照灯的齐柏林飞艇，以及一名手持镰刀逐渐向着海尔辛本部走来的吸血鬼——

索林·布里兹中尉。

鬼魅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哈哈哈哈哈哈！海尔辛的杂鱼们！

“小便过了吗？

“向你们的神祈祷过了吗？

“如同下水道中病倒的老鼠一样匍匐在地，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

吸血鬼半边身子的纹身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如同成群结队的蚁群一般游走在大地之上，倾刻之间却是化作了一柱近二十余米高的自身行走在了大地之上——

——幻术。

这就是吸血鬼的能力。

而海尔辛本部的众人却并不知道这一点。

在塞拉斯等人看来，如同巨人一般的吸血鬼挥舞着巨大的镰刀，轻而易举的将房屋斩成了两瓣。站在切口附近的众人或是失去了手臂，或是失去了大腿，或是双手齐短。

“……怪、怪物！”

塞拉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先前在迎击吸血鬼杂兵过程中失去的感性逐渐回归，整个人呆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情景，踉跄的用手倒退了几步，满脸惊愕。

塞拉斯并不是吸血鬼，而是人类。

恐惧萦绕在塞拉斯的心头，而此时此刻塞拉斯则是踮着右脚扶着墙一条一条的向着不远处的房间中走去——虽然她确确实实完好无损，但是幻术却让她误以为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左脚。

逃跑？

一瞬间，塞拉斯确实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塞拉斯是一位勇敢的女警，同时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变故，而这短暂的人生中经历的一幕又一幕，在她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的闪现。

幼年时，父母惨死于自己面前。

工作后，同僚惨死于自己面前。

而现在，世界惨死于自己面前。

“……不能逃。”

塞拉斯喃喃自语着，旋即她又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更何况，也没有地方可逃不是吗？”

女警这样想着。

旋即女警喊了一嗓子。

“来帮我！404室有30mm MK103航炮！对付那个大家伙也许有用！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办不到的！”

塞拉斯想起了乔书亚的武装。

先前的战斗中，加特林或是狙击枪之类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更顺手一些，没有人去使用30mm航炮这种玩意儿，既不顺手也不实用。

但是现在，既然目标是个靶子的话，就得用这种玩意儿了。

“不要愣着！

“用RPG！用FIM-92！用狙击枪瞄准她的眼睛！不过只是大了一点的吸血鬼而已，不要怕，不过只是大一点，越大的目标越好瞄准……”

塞拉斯呐喊着。

塞拉斯命令着。

既然没有别人发号施令，那么就自己命令自己好了。

似乎只有将心中的话语说出来，才能起到自己命令自己的效果那样，让已经不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开始遵循着作为一名干员的本能开始行动。

而余下几名尚且还保留着战斗意志的人反应了过来，奔跑在走廊上调度着武器。

一些人协同着摆好航炮，开始疯狂的朝空中的大个子射击，而塞拉斯则拿出了一发毒刺导弹，直直的看向那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巨人，按下了扳机。

轰隆！

幻象半个脑袋被炸飞，逐渐的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看着这一幕，塞拉斯愣在了那里。

“……幻觉？”

女警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左脚回来了。

不仅仅是自己的左脚回来了，先前被纵向一刀两断的海尔辛本部更是完好无伤。

“呼——”

塞拉斯松了一口气。

但这时，有同僚干员喊道。

“现在是喘气的时间吗，塞拉斯！吸血鬼来了！刚才错过了那么多的开火时间，现在这群家伙已经攻进庄园里来了！可恶，准备好楼道战的准备！”

“是！”

海尔辛本部，残存兵力82名。

围剿海尔辛的，拥有超越人类的反应速度与运动神经的吸血鬼，135名

拥有着令人产生恐惧幻象的中尉，1名。

这并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这是一场在任何人看来，只会出现在「能坚持多久」这种问题的战斗。

一整天？

一小时？

半小时？

不。

现实比预期还要短。

97秒。

从同僚宣布进入楼道战开始，到队友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失去了生命，而塞拉斯奔逃在走廊中寻找着一线生机从拐角中开火，心头笼罩着全部的黑暗的时间。

‘……对不起，JOJO。演唱会，似乎没法一起去了。’

墙壁、地摊、挂画，海尔辛本部的一切都被鲜血染湿。

吸血鬼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正大光明的行走在海尔辛本部的设施之中。

而腹部中了一弹，肩部中了一弹，腿部中了一弹的塞拉斯坐在拐角之后，心情相当平静的握紧了手中的枪，对准了突然从拐角中出现在自己视界中的吸血鬼按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吸血鬼倒下了。

吸血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并不是那制造可怖幻象的吸血鬼中尉，仅仅是茫茫吸血鬼部队中的一个杂鱼。

也许以人之身击杀一名吸血鬼是值得自豪的事情，但是对于眼下的绝境来说，塞拉斯的心情没有一丝的好转，甚至因为这吸血鬼的死而更加悲凉。

再当塞拉斯试图扣动扳机时，却是一发子弹也射不出来了。

弹匣里已经没有了子弹，而备用的弹匣也耗尽了，剩下唯一可用的武装不过是一把手枪。所谓的穷途末路，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时候吧。

摸出手枪，塞拉斯想起了管家说过的一个很冷笑话——

——当有人拿着手枪去参加枪战时，而周围的人便这么笑他：你以为你是来演西部电影的不成？

“哈。”

塞拉斯笑了一声。

塞拉斯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啪嗒。

浑身无力的塞拉斯倒在地上，不远处，脚步声逐渐接近。

塞拉斯·维多利亚，如同几乎全部的英格兰人一样，是一名不算太虔诚的新教教徒。虽然称不上多么虔诚，但是每个周末都会和孤儿院的大家，和杰塔兹警局的同僚，和海尔辛机关的新教教徒们一起参加礼拜。

圣经虽然无法全篇背诵，但不少条文经过提醒还是能接着将整行念完，就像是那些并没有完美完成「背诵全文」的任务的学生一样。

而现在，塞拉斯倒在血泊之中，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泪水。

“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的存在。”

塞拉斯如此说到。

说完，少女淌下最后的眼泪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缓缓的取出自己的手枪，迟疑着是不是该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上一枪时，似乎是被她无心之语所引出的一幕诡异之景，映入了她的眼帘——

鲜血，以扭曲了无力规则的方式，不断的汇聚，流淌。

转瞬之间，便如同蛇窟中一条又一条游走汇聚在猎物前的蛇群一般，汇聚在她的面前，似乎是在向着塞拉斯吐着猩红的蛇信，摇晃着尾巴，宛如伊甸园中哄骗夏娃吃下智慧之果的撒旦一般低语——

——喝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听着越来越近的死神的钟声，女警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眼泪，滴落在地毯上。

而当数不清的枪口对准从地上缓缓爬起的女警时，映入吸血鬼的阵列眼帘的，已然不再是那无力的少女，而是脸上没有任何畏惧之色的新生的吸血鬼。

少女的头颅后仰四十五度，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周围将她团团包围的怪物们，脸上露出了笑容。

“今晚的月亮真美啊，怪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