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有钱就是好办事，短短二十分钟左右，包厢里来了十几个文物鉴定专家，再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研究和讨论，迅速果决的得出结论：这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真迹，出自赵孟頫的手笔。

话从这群人嘴里说出口，没有人敢质疑，因为他们当中除了一部分新泊里的员工。以及一部分津江市文物局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位专门研究赵孟頫书画的，姓钟名永志，据说是国家文物局的，很有权威。

此人满头银发，带着金丝眼镜，我见过他，之前拍卖会上他就坐在旁边，在我与杜景浩竞拍《浴马图》时，曾劝过我别浪费钱，这幅画的价值最多六十万。

真迹，这样的结果纵使早在我预想中，从德高望重的文物鉴定专家嘴里说出，依然让我为之心情愉悦。

以你们的推算，这幅画现在大概能值多少钱？舒渝忽然问道。

不愧是资本家，最关心的就是价值。

在场十几个鉴定专家同时看向舒渝，眼神里有差异、惊奇，还有不解。

舒小姐，这幅画最重要的不是它值多少钱，是它很有收藏价值??有人回舒渝道。

所以它究竟值多少钱？舒渝跟听不懂似的，重复问道。

说话那人五十来岁年纪，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登时表情不悦，气鼓鼓地低下头不再看舒渝。

这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赵孟頫的真迹，但有个致命缺陷：就是它不完整。此画卷只摘录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前十四品的内容，且第十四品的《离相寂灭分》只抄了一半，所以这是上卷，应该还有下卷。金丝眼镜老人钟永志道。

一句话犹如从天堂掉到地狱。

一副完整的画卷与半卷。其价格的差必然不只有一半，有可能完整画卷能卖出五千万的天价，半卷却只值五百万，甚至更少。

赵孟頫最贵的画卷是是一七年在背景向外拍卖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高达1.9亿，之所以如此高价，就是因为其摘录的完整性，以及字体的成熟性。钟永志再道。

舒渝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金丝眼镜老人的话。

片刻的沉默之后，一直站在角落上安安静静的洪经理忽然好奇道：钟老，那你看这幅画究竟值多少钱？

这一点，是所有外行人看古万物最关注的点。

钟永志看了眼洪经理。又看向舒渝，其实我也无法准确给这幅画定价，毕竟我只是负责断真伪，如果非要我说个具体数字??说着停了片刻。

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只隐约闻细小的呼吸声。

以我对赵孟頫字画的多年研究，以及过往字画售价的推断，保守估计，这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应该不会低于两千万。

价格一出，洪经理明显变脸，想维持着笑意，却难掩饰的尴尬。

一副一百多万的假画，转瞬之间成了两千多万的真迹。而且还是保守估计，不保守那岂不得五六千万，甚至更高？这种转变换了谁听了不惊讶。

只可惜，我没能拿下这幅画。要不然现在我也是有千万家产的人，心里悔恨却又无可奈何。

这都是命啊，看来我没有这种发横财的命！

哎！我心里一声叹气。

舒渝小姐，你是如何发现这幅画中画的？一群看画的鉴定师里有一个忽然抬起头。问舒渝道。

舒渝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钟永志看向我，先开口道：年轻人。是你吧？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钟永志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扶着眼镜从上往下打量我一番，问道：你是怎么看出这幅画里有夹层的？

怎么看出来的??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每周新泊里国际拍卖行拍卖的作品有很多人会提前挂在官网上，此《浴马图》也提前拍照放上官网。

我今日中午特意看过，官网上有关此《浴马图》画卷有图四张，一张完整包装、一张整体轮廓图，两张局部特写。

因为早知道《浴马图》被收藏在故宫博物院，所以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这张赝品，一路看下来越发觉得诡异??

如果我说我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浴马图》的异样，你信吗？想了想，我说道。

钟永志听罢笑了。方才在竞拍《浴马图》时你再三加价，完全无视我们对你的劝解，显然一早就知道这幅画的价值不止区区一百来万。即是如此，又何必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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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其实这样的谎话，就连我自己都不信，何况钟永志这样见多识广的鉴宝师。

片刻的犹豫之后，我缓缓道来：澄心堂纸，造纸史上被称赞的最多的一种纸，属麻纸的一种，最开始是宫廷御用纸张，这种纸很细很薄，质地坚韧，耐久性很强，如不受潮可经久不变质,这种纸曾一度被誉为宋朝纸张最高标准??

钟永志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应和，偏偏有一位鉴定师哗众取宠，打断我说道：好好的说画，扯什么澄心堂纸，我们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澄心堂纸？

我瞟了他一眼，未作回应，继续所自己的话：赵孟頫生活的南宋末年，这种纸较北宋泛滥一些，但依然不失为一种高级书法用纸。赵孟頫很多作品便是用的该纸。

这个还用你说？还是刚才那个对我不满的人，我们不仅知道赵孟頫书画多用澄心堂纸，我们还知道宋朝以及后来的元朝、乃至明朝，都有不少文人墨客喜欢这种纸。

你什么都知道。怎么偏偏不知道这副《浴马图》仿品下是赵孟頫的真迹？接二连三的被打断，我实在难受，忍不住回道。

那人顿时睁大眼看我，张着嘴发不出一语。

我懒得理他。看向钟永志道：丁茂仿《浴马图》的时间大概是上个世界五十年代，当时我们国家的造纸技术虽没有如今成熟，但宣纸已经很常见，相对的。麻纸倒是没有以前的风光，早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那个时期如果作画，想来大家都会选择润墨性好，耐久耐老化，光而不滑、洁白稠密，且润滑性能强的宣纸，可丁茂为何偏偏选麻纸？

宣纸贵呗？有人道。

我扫了一眼说话人，并未理睬。

我的理解有两点，其一：这位叫丁茂的，应该很喜欢赵孟頫的书画，否则不会钻研至深，模仿赵孟頫至惟妙惟肖的地步，他选用麻纸作画就是想效仿赵孟頫。其二：麻纸有白麻纸和黄麻纸两种，白麻纸正面洁白光滑，背面粗糙，黄麻纸色泽略黄，比白麻纸和一般宣纸都要厚，覆盖性更强。而这幅仿品《浴马图》的麻纸，明显特意加重过厚度和颜色，像是特意定做的，画作完成之后贴合于赵孟頫的《金刚经》之上，完全覆盖底下的字迹。

钟永志从一角拿起一丝之前撕下来的《浴马图》残角，在手中捻了捻，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纸确实比一般麻纸厚上一些，颜色也更偏黄一些。

随即，微微皱眉再道：但是你又如何仅凭肉眼看出《浴马图》画纸的粗糙程度？我记得之前拍卖时，你就坐在我后边，那样的距离应该看不出画纸有异的吧。而且，这幅画送至新泊里，由这里古玩鉴定专家研究近半年，未察觉出纰漏，足以证明丁茂在融合《浴马图》和《金刚经》两幅画卷时的细腻周到，恐无瑕疵可查？

我笑了，毫不掩饰的带着几许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