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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持着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彼此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么必要的信息交换也都显得理所应当，何漫舟之前避讳着是不是这些事情涉及着白家的隐秘，连三追问人家白亦从，关系还没亲密到那个份上，既不会得到任何的回答，保不齐还会平白的惹人反感。

可是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何漫舟终于忍不住，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了。

“对了，我想问你点事，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啊。”

“好，你问。”白亦从说道。

“其实这话我早就想问你了，上次你从《山涛话古图》和《南山归云图》里确定坐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今天在朝晖山，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们连个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好多事都没法说。我本来想着下山之后再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谈谈的，可是我是真的忍不住了。”

何漫舟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定定地看着白亦从。

“你为什么会对楼兰古国和巫族神女这么了解，是你想起了上次的行程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当然了，你可以说这些是你们白家的秘密什么的，我不会追问的。但是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跟我实话实说，毕竟这些事我们得一起处理嘛。”

听了这样的问话，白亦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样的开诚布公确实符合何漫舟的性格，她言语里带着试探的小心机也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何大小姐心直口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让她憋到现在才说，已经很是难为人了。

那么，何漫舟想知道的东西，是否要告诉她呢？

这样的念头在白亦从的脑海里停了几秒，权衡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不过，稍作犹豫之后，他就选择了开诚布公。

“因为白家留下的线索。白家先人曾经调查过遗王宝藏，当年他破解了遗王宝藏的秘密，所以才留下了那两幅古画。而除此之外，还有关于楼兰古国的历史，上边的内容就是我告诉你的全部线索。”

这些事情白亦从一直守口如瓶，即便是亲近如柳慕，也没有提及过分毫。

可是现在，随着何漫舟问了起来，他也终于将这些难以开口的秘密讲出来了。

之前一来是何漫舟没有问过，再者说也没有讲的必要。可是一旦被问起，不说就像是刻意隐瞒或者欺骗了，白亦从当然有无数种方式岔开话题，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真诚。

大抵是给出了太多特例的缘故。

这种时候，白亦从还不乐意去深究，特例总伴随着不受控的爱意，由不得他承不承认。

而何漫舟秉持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态度，没想到白亦从居然真的愿意解释，一时间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甚至多了一点小窃喜，就好像窥探到了心上人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似的。

当这样的情绪渐渐褪去，她顺着白亦从的话想了想，才意识到了问题不对。

“关于楼兰古国的历史，你们白家先人怎么回事，这也太......”

虽然早想到白亦从藏着巨大的秘密，但是当想象得到确认的时候，何漫舟还是觉得很惊讶，以至于“太”了好半天也没太出来什么下文，只觉得用什么形容词来概括都显得不那么准确。论其究竟，就好像自己的语言表述都在重大冲击之下匮乏了。

“那......除了这么一段历史，你们白家的先人就没有说别的什么吗？”

“他留下了一份手书。”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亦从明显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世间但凡扯上合作，就总少不了互相考量彼此算计，你来我往之间保持某种平衡，这是理智克制之下的结果，也是他一贯的处事方式，绝对的利益至上，摒除私人情感。

可是在短短一天之内，他已经越来越难把何漫舟放在“合作伙伴”的身份之上了。

大抵是特定环境之下的加持，这种同处于绝境之中相互依偎着取暖，在生死一线之中摸索出前路的巨大压力之下，很多情绪都像是坐上火箭一般，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越发不受控制。

即便是再理性的人，处于孤立的环境之中，也难免会生出某些负面情绪。

白亦从早习惯了独自面对，不需要安抚也不需要关心，这些情绪他可以消化得很好，又何必讲给旁人，难不成还要寻求那些伪善的同情或是毫无意义的帮助吗？

可是何漫舟却成为了特例。

在这种时候陪在白亦从身边的刚好是何漫舟，她愿意拿出足够的耐心小心翼翼地顺着年岁刻下的纹理，一点点去摸索他的内心。而这样的行为跟任何的利益纠葛都扯不上关心，甚至不介意是否会得到同等的回馈，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一片真心。

女孩子顺着他的冷静果断看出背后藏匿的孤独，从惯常收敛的言语中摸出不欲多言的深意，她可以读懂他的一往无前，也认同他不留后路的决然，不会因为白家的虚名或者是白家家主的地位而另眼看待，仅仅只是因为她倾心于“白亦从”这个人而已。

这种感觉太稀罕，也太难得。

以至于素来淡漠的白亦从有那么一瞬间会忽然觉得。茫茫人海，聚散无常，固然看淡了离合悲欢，但是身边有这么个小丫头陪着，真好啊。

私人感情给予的太多，便不能再根据常理衡量。为数不多的理智用来克制着不能把她牵扯到白家的僵局之中，至于更多的情愫早已经压抑不住了。

所以白亦从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心底的天平渐渐开始倾斜了。

放在早些时候，他必然不会对何漫舟坦白到这种程度，可是在此时此刻，这些话都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因为他早已经不把何漫舟放在“外人”的角度上，信任是显而易见的，他也不介意给予更多的诚意。

比起那些带着权衡和算计的客套话，白亦从更愿意交付出些许的真心实意，把不为人知的那一部分向何漫舟展露出来，以真心换真心。

“说这是遗王宝藏也好，称它为神女的馈赠也罢，手书上记载的就是这段秘密。这份手书一共有三页，第一页是关于楼兰古国的历史，我给你讲的那些巫族的隐秘和圣女的传说都来源于此，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系统的讲给你，不过需要时间。”

“哎呀......我又不急。”何漫舟连连摆手。

说真的，她对这些确实挺好奇的。

但是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最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现在身处于朝晖山这邪性的地界，神龛背后到底通向哪里谁都心里没个数，哪怕是再怎么好奇，也不可能说再这条暗无天光的密道里谈天论地吧。

而且再往深处说，何漫舟其实有一些小小的私心。

她不敢骤然把那些诡异的梦境说出来，所有才想从白亦从这里摸索一点点蛛丝马迹，看看自己是不是能想到什么，顺带着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白老板精明的跟什么似的，虽然对于感情一副少根筋的样子，哪怕明示到某种程度都会假装什么都听不出来。但是遇上了正经事的时候，他就宛如变了一个人，完全能从别人的语气停连里抓住有用信息。

这也是最让何漫舟闹心的地方。

不然万一白家跟楼兰神女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的梦境里还一副跟人家神祗很熟悉的样子，要是直接踩了白亦从的雷，非但求救没有成功，还让她这段极为艰难地生长于萌芽之中的感情画上句号，到时候可是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这样想着，何漫舟斟酌着语气，不紧不慢说了下去。

“我俩也不是出去就见不到面了，等到出去找个机会，有得是时间慢慢说，你就......嗯，简单概括一下子就行了啊，主要是关于神女的那部分，比如说我们现在要去哪，会不会有危险啊。你刚刚讲什么神女的墓穴，总不会这条密道底下真有一位神祗等着吧？”

“神祗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所谓神女的墓穴，不过是巫族自欺欺人的谎言。”

手电筒昏黄的光线照亮一小段前路，扭曲的石阶遍布着青苔和水汽而显得湿滑，白亦从锐利的侧脸在昏暗之中忽明忽灭，没来由多了些许深沉。

一如他清冷好听的话语声，在空旷静谧之中回响，充满着神秘与空远。

“手书的第二页是宝藏的起源与影响，里边提到过神女的墓穴，这与其说是神祗的葬身之处，不如说是神女的衣冠冢。”

“衣冠冢？”

“对，大祭司将召唤神女的祭坛摆在神庙的地下，由圣女们日夜守护，等到最忠实的信徒找到神女的战衣，以此作为最伟大的献祭，就可以唤醒沉睡中的神女，带来崭新的世界。或者换句话来说，就是实现大祭司最理想化的目的——达到最后的永生。不过这里边有些疑问，我姑且先不多说，只能说这些猜测都要暂时打上一个问号。”

对于白家内部的问题和自己的那些猜测，白亦从只是一语带过。但即便是这样，何漫舟还是听得很心惊肉跳，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何大小姐还不知道自己获得了何种战略性成功，白亦从又是拿出了多少诚意才坦白到这个程度，只是从他的字里行间咀嚼着这段足以让世人的认知颠覆的隐秘。

她很难从白亦从的那张冰山脸中看出什么来，也没工夫去问第二页到底是谁动了手脚之类的，赶紧捡重点的追问道。

“那最后一页呢.....手书的最后一页写了什么？”

白亦从清冷的目光微微沉了下来，那最后一页正是最让他费解的地方。与前边的长篇大论不同，最后一张纸页上边只有苍劲有力的几行字，却是整篇手书最重要的部分。

“最后一页是一首短诗。”

“短、短诗？”何漫舟问道，“那首短诗写了什么，也是关于楼兰古国的吗？”

“或许吧......”

白亦从的目光微微沉下来，在昏暗的环境之下犹如笼上黑色的雾气。他低低应了一句，然后不紧不慢地把那首他曾经无数次揣摩的古谣吟诵了出来。

“雪中的神明......破碎的信奉......

巫者的低语......陌路的诅咒，

幻境的分割......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