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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锡是个绝对的亲昙派，不论是对华昙神还是盛昙会，这个家族里出过五位信法会会长财力权力都极其煊赫的男人暗地里一直与盛昙会来往密切，他的家族信条里有这样一句话。

一饭之恩，百世颂还。

这句话与亚明神明哲保身的教义几乎背道而驰，可就是这样一个在这样的家族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男人，击败了一干熟稔亚明神教义圣经的对手，坐上了会长的位置。

宋元锡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刀刻斧凿般的五官严肃而庄重，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让人瞧不出任何反常。

“根据统票结果，我宣布”宋元锡眼神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坐在最前排的十一人，那几个年纪相差实在悬殊却手握重权的元老们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正在宣读的结果与他们毫不相干，“就盛昙会号召共同清剿献祭者的通告，信法会拒绝执行。”

台下原本吵闹的人们忽然间万马齐喑，一些熟悉会长行事风格的人对这个结果感到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投票开始前，宋元锡那一番讲话在明眼人眼中是具有偏向性和煽动意味的，“兄弟教会、我们应该作出表率”这一类话足以证明宋元锡本人应该是倾向于派出增援的，而且宋会长的30票的的确确是投给了支持一方，按照宋会长平时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这样的局面对于他而言显然是不满意的，可他并没有为此而大发雷霆像往常一样去揪那几个元老席坐着的老家伙们的胡子亦或是提那几个小屁孩儿的耳朵，反而是这样大大方方波澜不惊地宣读了结果，这样的局面让一些阴影中的面孔不由皱了皱眉，元老席那些雷打不动的家伙表情也有些微妙。

“散会。”

宋元锡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大厅内传开，他率先离开这里，既然拒绝提供支援，那么这个会议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危机时刻的安防和设施内的日常运作早已自成体系，不需要刻意开会讨论。

一群人作鸟兽散，各自离去，夜色中，郑游跟着佘丰来到了一栋青瓦白墙的院落民房内，一身黄色短衫的宋元锡正在凉亭中泡茶。

见着佘丰还带了个年轻人进来，一向不苟言笑的宋元锡双眼微眯，嘴角扯动，竟是破天荒露出笑容。

“阿丰，这位就是新成员了吧？”

佘丰大大咧咧地坐到竹椅上，双腿往桌上一搭，答非所问地问道：“你就看着那帮孙子胡作非为？”

宋元锡收敛笑容浑不在意地把佘丰一双粗腿打下桌，对郑游说道：“年轻人，随便坐，尝尝我泡茶的功夫。”

郑游点点头，他不会喝茶，实际上他现在很尴尬，佘丰连哄带骗让于素先回家，却带了自己一个人来到这座会长的别院，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有什么目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硬着头皮坐下接过了宋元锡递来的茶盏，有样学样的品了起来。

可是大晚上喝茶，不睡觉的吗？

佘丰见宋元锡不搭自己这茬，越想越气，端起茶盏吹了吹一口气牛饮而尽。

宋元锡见佘丰如此暴殄天物，沉着脸喝骂道：

“你这粗鲁货色，不懂茶就不要浪费，学学人家小伙子，不会喝好歹愿意学。”

郑游汗颜。

“前辈，我叫郑游。”

郑游第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我介绍。

“你优雅，你大度，人家骑到你头上拉屎拉尿你都不带急眼的。”

郑游有些好奇，二人身份相差悬殊，私底下到底是以怎样一个关系相处的，在外一向油滑动不动就充和事佬的佘丰到了宋元锡这里居然甩开了膀子撒起了泼来！

宋元锡端起茶盏凑近鼻尖，悠悠茶韵蔓延入口鼻，令人顿时心旷神怡，他突然放声长笑，佘丰始料未及被吓了一跳。

“你干嘛？失心疯犯了？”

宋元锡摇了摇头，第三口茶水的余香萦绕在口齿间，回味无穷。

“那帮家伙蓄谋已久，我手里的三十票既然不济事，再要拿会长这顶帽子说事可就犯了忌讳了。”

佘丰见他终于进入正题，忍不住说道：“这么个出人预料的结果，说是巧合鬼才信！”

宋元锡点点头，道：“当然，元老席的家伙也有些底蕴，笼络人心的手段肯定是有的，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的东西。”

佘丰玩笑道：“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罢了，他们这群没眼力忘恩负义的孙子还能怎样？把南国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佘丰尴尬地发现在座两人都没笑，他不确定地再次问道：“他们有这个能量？”

宋元锡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嘴里这帮孙子绝不可能是傻子，他们敢这么做一定是有所倚仗，南国啊，似乎太平得太久了！”

佘丰明白，自己虽然嘴里刻意贬低那帮人，可也仅仅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宋元锡一番话倒是十分切中时弊，久昌必有乱，这是整个世界都遵循的基本规律，外力无法改变什么。

“那你说，元老席会不会已经得到了某些消息，或者已经入了伙儿？”

宋元锡挑了挑眉，他当然知道这里的入伙儿是什么意思，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处院子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他心里很清楚，很明白，因为他也在众元老身边安插了眼睛跟耳朵。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按照他们的信仰，做出这种决策肯定是有了把握。”

“乖乖，难不成真有人敢造反？”

“嘘。”

郑游怀疑自己的被动技能“蜃楼”是不是出发了，为什么这两个人要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耸人听闻的大事，自己现在又变成一团空气了吗？

接下来，宋元锡在周围悄无声息地布上了幻境，谈话内容仅三人可闻。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做足了准备，既然信法会无法派出增援，那我将以家族的形式委派信法会派出人手协助政府。”

“以家族名义委派，你倒是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我从来就不在意那些鼠辈的看法，只是他们一心想赶我下野，如果我公然反对投票结果，就很可能成为他们弹劾我的契机，而且协助政府并不违反什么规定，至于十一元老席么，只要我遵守信法会的制度一天，他们就得多叫我一天会长大人。”

佘丰竖起大拇指，似乎之前的愤怒都释怀了。称赞道：“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有个‘隐蛇’的诨号。”

一壶茶饮完，宋元锡不打算继续泡了。

“至于委派人员名单，我已经罗列出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那感情好。”佘丰笑眯眯地接过宋元锡递过来的一页纸。

“原来你让我带这小子过来就是想打个照面？”

宋元锡站起身伸展了下身体，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总想看看赵种那家伙会看上什么样的小子。”

郑游一头雾水，在当事人面前这么说真把我当空气了？

似乎是为了给郑游解惑，佘丰把名单递了过来。

“……”

郑游看了看，一纸三十个名字从上往下排列整齐，字体中正平和，很养眼。

“我刚刚才入会，怎么有我的名字？重名？”

“呵呵，你猜？”宋元锡的笑容实在有些僵硬。

“不用猜了，是赵哥吧？”

宋元锡点点头。

“郑老弟，刚入会就接到这种大单子，好处可不少喔。”佘丰在一边笑道。

“算啦算啦，只要小命有保障，好处什么的看着给就成，我有自知之明，奖励跟实力肯定是挂钩的，我就不去做什么白日梦了。”郑游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哈欠，他有些奇怪，一路上已经休息过了，自己本身就带着体力无限的状态，为什么会犯困？

“做咱们这一行的，谁能说万无一失？你如今去了行，后悔也晚了！”佘丰故作凶狠地说道。

“这点心理准备我有的，我的意思是别安排我这种虾兵蟹将去对付什么幕后黑手之类的，我可不喜欢做炮灰。”郑游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奇怪，真奇怪，你们这是什么茶，我好困啊。”

宋元锡面无表情地对佘丰使了个眼色，其中的意思佘丰心知肚明，他慢悠悠地起身，一边吆喝郑游离开这里：“行了，茶也喝了，人也见了，主人下了逐客令了，咱们走吧！”

佘丰驾车把郑游送回酒店，自己也回家去了，郑游呢，迷迷糊糊跟李千颂打了个电话，确认她没事儿已经入睡后自己回房间便倒在了床上。

鼾声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