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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游提前将自己包裹在阴影中，却仍避免不了陷入僵直的境况，这是他之前没想到的。

博世之书曾说明，身为一名压制了梦魇虫的置换者，郑游的薄雾状阴影防御力有多么强大，即使面多一些攻击形式诡谲多变的精神能量都能够使毫发无伤！

此刻，郑游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仿佛耳边有千万人在向他靠近。

没多久，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岂料视线刚一摆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这间偪仄、杂乱不堪的地下室内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影影绰绰挡在那只梦裔前方，齐刷刷面向郑游。

细看之下，郑游发现这些人衣着样式五花八门，像极了从大街上现拎来的路人，而他们的五官却都模糊不清，如同一抹泼洒在水中的水彩，抽象而扭曲。

这哪里是人？

郑游心生警惕，心念一动，黑色盔甲的人影出现在头顶，只见其大手一挥，一群来自深渊的幽魂士兵突然出现拱卫在郑游四周，本就偪仄的地下室这下变得水泄不通。

六甲兵戈王。

蓦地，郑游闻到了一抹浓郁的血腥气，可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那团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缤纷能量像是突然失掉了神采，迅速灰暗进而消失不见。

“砰。”

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传到郑游耳朵里。

他双眼看得真切，在那团能量消失之后，连接着人脸花的花簇露出了真容，那分明是一个人类残破不堪的身体，还有点滴液体不时滴落而下。

而现在，那具身体似乎已经失去了价值，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透过光影交错的手电光，郑游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人群之后蠕动、变化，最后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变成一个“人”。

郑游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恶心厌恶，他忍住作呕的感觉，当下再没有半点的迟疑不决！

滚滚阴影如同浪涛越过“众人”头顶，郑游只露出上半身矗立浪尖，微伏着胸膛，他甚至没察觉到手中黑色长枪变了模样，如果说之前所用的长枪中规中矩不失戾气的话，那如今就是造型狰狞而霸道，似乎早已迫不及待要宣泄无尽的杀意！

其实不止是长枪，就连此刻漂浮在郑游身后的六甲兵戈王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原本看不清楚五官的面部此刻挂着一抹猩红的笑容，他在狂笑！

郑游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眉头紧锁，阴影飞浪堪堪跃过底下“众人”，他便迫不及待地侧身，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狰狞的大枪狠狠扎下，这使出全力的一击没有回头之势，身姿也几乎暴露无遗，若是被躲过，那他将没有一丝反打的余地，实际上郑游压根就没想过这些。

说也奇怪，那暴露在郑游视野里的，是一个长相平庸的青年，他眼见头顶一杆狰狞大枪猛戳而下，却不闪不避，嘴角挂笑仰头而立，就这样被郑游生生扎了个透！

噗。

没有丝毫悬念，猩红色血液喷溅，青年笑着倒下，双眼圆睁。

“呼～”

郑游醒转，因太过用力而有些气喘，他看着眼前的尸体，那种感觉很奇怪，自己杀死的不像是有生命的个体，没有丝毫挣扎、抵抗，毫无阻碍就得手了，这真是活物？

在这具尚未凉透的尸体不远处，是一具破碎不堪的人类躯体。

蓦地，郑游似有所感猛然转身，只见那一群面目模糊的人此刻已经转过来，再次面向自己！

更让郑游奇怪的是，这群人中，居然有一人长出了清晰的五官，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跟那名死去的青年如出一辙！

这笑容没来由地让他心烦意乱。

郑游突然双目俱厉，抬手舞动大枪一扫而过，锋刃撕扯开躯体，瞬间倒下去四五人，血流了一地。

郑游环视四周，不等片刻，果然又有一人生出五官，浅笑。

杀戮又一次上演。

不论尸体如何堆砌，无脸人似乎无穷无尽，郑游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长枪浸血，红缨低垂，整个地下室仿佛也变得宽阔无边，可那张浅笑的人脸却始终在郑游眼前。

铛啷。

郑游不自知将狰狞大枪丢落在地，后者传出一阵铁石交击的脆响声后消失在原地。

这类由郑游的梦境置换出的物体郑游一个念头就能使之消散或重现。说起来，也是为了配合郑游偶尔间获得的六王黑甲，郑游才通过梦境置换出这套家伙什儿。

置换者，精于精神方面的修行，从梦中置换力量所花费的当然也就是精神力了。同为置换者，也存在个体差异，许多人成年后思想成为定式，受其思想影响，从梦中置换出来的力量类型也有所不同，像是上敖，他追求极致的肉身力量，便着重强化自己的身体，配合上死神奥昆赐予的力量“无畏”，整个人打起架来宛如一架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城战车！

郑游则不同，他在还是掌控者的时候就偏向于样式更为花哨的技巧型攻击方式，不得不说，郑某人之前性格内向，却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由于有“初愈”和“祸福相倚”两个状态的加持，即使是折腾了这么半天，郑游仍不感觉到疲乏，只是入眼所见，心中始终有一股暴戾之气压着，整个人也晓得凶神恶煞。

郑游不曾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着了这头梦裔的道，杀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这只梦裔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可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却把郑游折腾得够呛。

尤其当郑游再次扫了一眼地下室的周遭，瞳孔骤然一缩！眉宇之间尽是骇然之色！

只见那副陌生的青年面孔早不见了踪影，那些还依然站立的、地上躺着的、鲜血浸染着的一副副身躯，面容竟然变了模样！

若只是陌生人，郑游自不必如此，只见那一张张面孔，正是自己记忆中的朋友、至亲！

郑游只觉一股晕眩感直冲天灵盖，身体木然地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苦楚地甩了甩头，眼见自己双手染尽鲜血，早已分不清真真假假，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真是猪狗不如！

“啊！！！”

一声嘶声裂肺的痛吼，郑游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护佑在他周身的阴影和幽魂士兵如泡沫般炸裂消散，惟有头顶的六甲兵戈王依然保护着他。

六甲兵戈王是有自主意识的亡灵，忠诚而且有智慧，他深知此刻若是自己离去，宿主将成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郑游双膝跪地，木然地低着头，恍惚间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已经没心思去看来人是谁，直到眼角余光扫到一双白皙的脚面出现在自己跟前。

来人踩着一双玉白色凉高跟，脚背白皙血管根根可数，郑游心无他念，木然地抬起头，一双姣好的面容印入眼帘，让他死灰般的心情有了一丝起色。

“李……千……颂？”

郑游讷讷地张口问道。

对方莞尔一笑，只是摇头。

“是你吗？千颂？”

郑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站直了身体，颔首询问对方。

来人又是摇头，忽然开口说道：

“我只是换了个你能够接受的形象出现，人类。”

听得这一番话，郑游如遭雷击，幡然醒悟，连连后退了五六步，阴影重新笼罩在四周。

“对啊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还在你的幻境里……”

“那这些被我杀掉的人都是假的……”

“哈哈哈他们还活着……活得很好……”

郑游状若疯癫地喃喃自语，哪还有平常时候的冷静思绪？

“唉……”

变作李千颂的梦裔似乎大失所望地谈了口气。

“我们谈谈？”

郑游闻言收敛了笑容，深深地吸了口气，回想起之前种种，自己似乎太不争气了。

眼前这只梦裔明明可以把自己玩弄于股掌间，这会儿却要求谈谈？有古怪！

梦裔见郑游脸色存疑，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