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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经历了许许多多危险。花儿渴了，小恶魔总是会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自己的血液延续它的生命。

又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它们依然没能找到水源。

小恶魔虚弱极了，以前的它休息一会儿就可以飞整整一天，现在飞完一天的距离需要休息三次。

它像以往那样咬破自己的手，将血液供给到花儿的根茎。

“不用了，殷藜，你会死掉的。”花儿平静地说道，纯白色的花瓣被染红了大半。

“我还要带你长大呢。”

小恶魔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它，固执地把血液滴在它的根茎上。剩下的那小半的纯白花瓣逐渐被染成了红色，变得娇艳欲滴。

花儿依然芳香，却多了一些陌生的气息。

“再坚持一下吧，我们很快就会找到水源的。”小恶魔颤颤巍巍地说着。

它张开了干枯的骨翼，拖着孱弱不堪的身体继续往前飞着，怀里紧紧抱着那朵嫣红的花儿。

不知道飞了多久。它跌跌撞撞，到了一处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好美好美。全身洁白，穿着华丽的衣裳，身后还有纯白的羽翼。

“他们都好美，真羡慕。”小恶魔低声对着花儿诉说着。

“是的，很美。”花儿也附合着。

它很快就注意到这里开满了白色的花，很美很美的白色花朵。那个红色的单调星球上仅有的，唯一一朵的花，在这里却随处可见。区别只是在于，它们没有叶子，并且花瓣都已经完全绽开了。而它的花儿，还没有长大。

这里的人称呼它们为曼陀罗华。

“曼陀罗华，这就是你的名字吗？真好听。”小恶魔欣喜地看着怀里的花儿。

“但是你和它们都不一样了，变成了另一种色彩。”他又有些愧疚地看着它。

“没关系呢，这里有千千万万朵花，我知道我不是最美的那一朵，但一定会是最特别的。”花儿轻声说道。

“好丑啊！”

“这就是恶魔吗？”

穿着白衣服的女孩嫌恶地看了它一眼。女孩很美很美，纯白色的白裙，澄澈的蓝色眼睛，雪白的头发洁白无瑕。

它不可避免地自卑起来，不敢去看那美丽的天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它。因为它真的很丑，畸形的外观和圣洁的天使宛如云泥之别。那朵花也不受喜欢，因为他们觉得它的色彩很脏，一点也不美。红色的曼陀罗华，对他们来说是不详的象征，是无法容忍的禁忌。

小恶魔迈着沉重的脚步，抱着怀里的花儿在花里行走着，这些纯白无暇的花朵像有自我的意识一般主动为它让开一条小径。

它很喜欢这里，这里和它从前居住的那个红色星球是不一样的，那里的天空粘稠得像是鲜血，只会让它觉得压抑和害怕。而这里既没有钢铁的沙砾，也没有浑浊的空气。

有光，很温暖。能听到万物的声音。天空是很美很清澈的颜色，和那些美丽的天使的眼睛是一样的色彩，还有干净的云朵。

“真美啊……可是我就要死了”小恶魔躺在了曼陀罗华铺成了白毯上，猩红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悠远的天空。

原来孤独这种东西，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荒漠和仙境，它都是一样的孤独。

万物皆美，但都不属于它。陪伴它的，至始至终都只有这朵平凡的花儿，和这里万万千千的花朵别无二致的小花。

“殷藜，我不想让你死。”花儿的叶掉落了，那尚未盛开的花瓣终于绽开了。

醉人的馥郁芳香淹没过小恶魔的胸膛，它深陷的眼窝缓缓落下滚烫的泪滴。嘶哑着说道:“终于……长大了。”

金红色的像熔岩一般的炽热泪滴在焦黑的脸上划过，那粗糙坚硬的焦黑面容开始崩裂出密密麻麻的裂缝。鳞状的黑色皮质像熔壳一样缓缓从皮肤上剥落，死寂的气息灌满了它的胸膛。

“就要这么死了啊……真不甘心。”

“如果我没有见过美丽圣洁的天使，我就不会发现自己是那么丑陋下贱；如果我从来没有品尝过天堂的温暖，也许我不会像如今这样畏惧地狱的寒冷;如果我没有见证我的花儿长大，我也许就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

透过遥远的天际，它隐约可以看到一点朱红的光芒，那是一颗已经死去的星星，也是它们回不去的故乡。

精神恍惚之间，它嗅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清香。

凉凉地，让那焦黑躯体上的灼痛感都减轻了许多。冷冽的清香萦绕在它的鼻尖，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慢慢地，那不安的心慢慢变得格外平静，呼吸也变得舒畅起来。

它勉强睁开猩红的眼眸，对上了那一双纯净懵懂的蓝色眼眸。

那是一个纯白的天使，不染纤尘的羽翼和发丝，俊美的容颜让它自惭形秽，恨不得卑微到尘埃里。也许造物主把一切美好的存在都赋予了他，那是不可名状的美。这是它见过的天使里最美的一个。

“她好像很疼。”天使轻轻地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和它沙哑刺耳的嗓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声音也可以这么迷人。

“她快要死了。”另一个天使走到了他身边，长相和他别无二致。

“不过，你可以救它的。我们族人的血不会被其他生命排斥，通过将自己的血融进亲密的爱人或者挚友的身体里，可以治愈对方并共享一个生命。”长发的天使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的，被治愈的人，从此就会住在对方的身体里对吗？”天使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就像寄居一样。”长发的天使女孩轻轻笑了笑。

“我知道了。”

“你不要怕哦，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会治好你的。”天使温柔地笑了笑。那一刹那，天空中的云朵都逸散开来，万丈的霞光从他身后倾落下来，汇聚成斑斓的光幕。

他轻轻地把手指点在了它的眉间，直视着它猩红的眼眸。眼神干净得如一汪清泉。

小恶魔闭上了眼睛，密密麻麻的裂痕以那纤细的手指为中心开始迅速扩散开来。

大片雪白的曼陀罗华被渲染成炽烈的嫣红。那丑陋畸形的躯体表面龟裂开来，崩解出细小的碎片。像是腐朽的枯木，慢慢化成了飞灰随风飘散了。

褪去了丑陋的外壳，雪白的肌肤缓缓浮现出来，带着些许粉嫩的红晕。就像丑陋的蛹化作了振翅的燕尾蝶，这是一次华丽的蜕变。

精致的五官如天神的杰作，连最完美的艺术品也无法相提并论。俏丽的脸颊如黎明中沾染了露水的桃花，虽然带着些许稚气，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妩媚。

“咦?她原来是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子!”天使看着面前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灵动的眼睛眨了眨，泛起氤氲的光华。

“是挺美的。”女性天使看着那张脸，也不禁愣了神。

“只要将我们的血，融在一起就好了吧？共享一个生命，不分彼此……”天使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女孩的脸，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是的，她会睡上一段时间，但不会很久，然后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醒过来。”天使女孩俯下身贴近了他的耳边，嫣然一笑。

天使不再犹豫，指尖落下嫣红的血滴，簇拥着恶魔的花儿应当会为天使的血取名为“红泪”。

血滴落在女孩的嘴唇上，染血的红唇如娇嫩的玫瑰花瓣般艳丽。馥郁的芬芳洒满了温热的胸膛，伴随着女孩的呼吸，成片的曼珠沙华围绕着她盛开，宛如华丽的红裙。

……

悠远的天穹之上，纯白的天使紧闭着眼帘从云朵之上落下。白色的斗篷和纯白的发丝随风泛起柔和的涟漪。

“有很多东西，他都不记得了。但是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善良。”殷藜坐在床边，幽幽地道。

顺手解开了发间的束缚，雪白的发丝如银河一般倾落下来。那张和穆茗相似的脸缓缓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殷藜转过脸，发现戴月华睡得很香，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梦里的她，一定是去了那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殷藜双手捧着脸，目光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窗外的天际。

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总是很宁静很温柔，却又好像和她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当她看向漆黑的夜空时，眼神是很迷茫很惆怅的，却又分外真实，好像那漆黑的夜才是她原本的归宿一般。。

“按照人类的认知，我应该是个女孩子。”

“你喜欢的不是殷藜，是一个叫穆茗的男孩子。爱错了人，就像投错了胎。”